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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亮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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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肉片店里的那位正在吃饭的老爷爷说“我也在喂流浪狗,要是每条小狗都有家就好了啊”;可能是因为正在付钱买明星杂志的大学生姐姐听完老板娘的话后,立马收起钱,并追上涂子录说,“希望这个宝宝可以快点找到主人,你很棒,别在意别人的话”;可能是因为他们走进的那家宠物店,遇见一个送流浪小狗过来做检查并且在找领养人的好心男生。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涂子录的那句“幸好只是我,你别想了”。

因为有了这些人的存在,使得蓝点决定将碰见某些人的经历当成是一个普通的摔跤。

月亮都能有阴晴,那就容许人们有善恶。

更何况,从她所窥见的世界来看,正好能让她觉得拉她起身的人,往往会比嘲笑她摔跤的人更多。

她还是幸运的。

临近傍晚,终于有人通过寻狗账号联系到了涂子录。来接旺旺的人是个胖胖的女生,好像比他们大一届,念高三。因为备战高考,所以没有用手机,她的家人为了让她安心学习,承诺一定会来找狗。

她的家人自然要么是撒谎,要么是食言,最终还是女生周末偷到手机,才找到了关于旺旺的消息。

“旺旺——”女生来时喊道。

旺旺的真名还真的叫旺旺。对此,蓝点觉得很不可思议:“班长,你问问她为什么把狗取名叫旺旺?”

涂子录在手机备忘录安静地打上回复,亮给她看:“不好问吧。这多尴尬。”

蓝点实在忍不住,又拉了拉涂子录的袖子:“还是问下吧。”

涂子录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反而是那个女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主动补充道:“这个名字有点搞笑吧,因为我很喜欢旺旺雪饼,所以才给它取名叫旺旺。”

“我想和你当朋友!”

蓝点眼睛一亮,握紧拳头。她和这个女生真是太有缘分了。

女生没有急着抱旺旺,而是问:“那你要钱吗?”

涂子录和蓝点瞬间呆住,他们不知道寻狗这种事情也具有市场,被许多人利用进行金钱方面的买卖交易,并不仅只是善事。

女生从口袋里拿出五百块钱现金:“之前旺旺被我爸丢掉又被人捡走的时候,我也是花五百块再要回来的。”

涂子录往后退了一步,背过手,摇了摇头。

女生这才抱起旺旺,弓着腰道了好几声谢,然后就离开了。

旺旺在女生的肩膀上一直盯着蓝点,蓝点笑着对旺旺挥手,旺旺“嗷嗷”地呜咽了一下。

没过多久,他们听到了小区门口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大概又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想,我觉得可能对于她来说,旺旺是唯一的家人。”蓝点低头咬嘴唇,绞着手指说道。她一向很难察觉到别人的负面情绪,况且是背后不圆满的家庭。可刚刚她就是这么一下子感觉到了,面前的这个女孩过得很不快乐。

涂子录那时遥遥地望了一下小区门口,什么也没说,就像现在一样。

那只流浪狗又窜了出来,带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和刚刚不同,它现在刁着一根还没拆开包装的香肠。不远处,有一个老奶奶正笑眯眯地看着它飞速跑远。

“你觉得旺旺会过得好吗?”蓝点又问了一遍。

“会。”

“我也觉得会。因为那个女生很不快乐,所以她会加倍地让旺旺快乐。”

蓝点和涂子录站在窗边,听到薛熠不止和一个同学叹息地说:“……所以啊,生命无常,珍惜当下。”

她最开始有点点烦,还瞪了薛熠好几下,但是久而久之想通了,便也没什么反应了。

他们是如同反义词一般完全相反的存在,有不同的感受很正常。

蓝点以前在被窝里玩手机睡不着的时候曾经想过,其实互为反义词是需要很高的门槛。“不慢”并不等于快,因为还有中庸的“匀速”。“不生”也不和“死”画上等号,因为还有一种程度是“半死不活”。南北极两端,极与极的相反才叫反义词。

要如何定义“死”,其实蓝点是有些不清楚的,不如先去定义什么是“生”。

云江的地理位置很南,从未下雪,可一年的天气比一年怪诞,大家总在开玩笑,没准真的会有某个冬天,云江下起万众瞩目的大雪,覆盖整座山,落在每个人的睫毛的发梢上。这是一个普通小市民认为云江市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业典礼要穿着自己喜欢的卡通联名T恤,提前想好扎什么样的发型,不过保险起见,马尾辫就好,然后尽可能快的,拉着行李箱跑到其它城市吃喝玩乐,买明信片,以成年人的身份买酒,和同行朋友在旅馆里通宵聊天。这是一名平凡学生在完成学业的过程里最大的期待。

路灯照在大学校园的塑胶跑道上,照拂男朋友的刘海和篮球背心,落在要说情话却欲言又止的唇瓣,夕阳染红耳尖。这是一名高中女生对爱情最大限度的想象。

而这一切的一切,有机会的,没机会的,也许的,绝无可能的——全部都没有了,那么就是“死”。

毕竟,“死”就是毫无“生”。

“生命无常,珍惜当下。”

她也曾无意间瞥到过涂子录的手机界面,发现因为她,同学们全都在转发刷屏这句话。所以,薛熠会不停地念这句话也不奇怪,毕竟有很多沉甸甸的东西,是他们这个年龄很难消化和得出结论的,既然已经有最好的一句作为总结,也无需再多耗费大好青春的单纯时光去额外思考了。

他们,包括薛熠,还有很远的以后。很多年以后的某个繁忙的工作日间隙,送小孩上学路上的某个红绿灯,抑或某次同学聚会的沉默,再怀念起蓝点这个永远留在高二记忆里的同学,那时的感悟总比现在来的丰满和充实。

不过,和他们同龄的蓝点作为即将被怀念的对象,原是猛盯着天空,在猜今天的天气,感觉自己的身体要悬浮到飘上去被云朵吞没了,一遍遍地被薛熠说的话拉扯回到礼堂内。

若用“有”和“没有”这种方式去论证“生”与“死”是反义词还是太单调了。

她笑嘻嘻地开口道:“班长,大家都因为我的离开加倍珍惜生命呢。”

这才是证明“生”与“死”是对立的最佳验证方法。

“楚意,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念书时,学校里流传着一句话说是一个人为同一件事情最多只会悲痛一个星期。”

黎远阿姨说话时抬起手将妈妈眼前的那缕刘海轻柔地拨开。蓝点扭头,看着她们乐呵呵道:“我也听说过。”

方才,涂子录被罗琳和乔明川她们喊走,恰巧黎远阿姨和妈妈来到窗边聊天,便屁颠屁挪了两步参与话题——讲白了是在偷听。

“记得。我还记得那时我把这句话告诉你时,你哭哭啼啼地说,‘不可能,我一定会一辈子都为他伤心的,我一定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

“那个‘他’是谁来着的?”

妈妈和黎远阿姨都笑了。那并不是很年少很开怀的笑,而是肩负着鼓囊岁月的沉重的笑。

那缕刘海又掉了下来,重新遮住了妈妈的眼睛。

乔明川提着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挽着罗琳的手从她们身后路过,黎远阿姨注意到了,问:“那是阿点的同学吗?”

“很要好的朋友。”

“和我们当初很像很像。”黎远阿姨温柔地笑,“时间好快。”

“嗯,好快。”

如果是要小心翼翼地避开某个话题的状态,那么即使是老友叙旧,也很难敞开话聊。

俩人安静很长的一段时间,妈妈终于开口:“你其实是不是一直很想问我为什么不带阿点回旻州?”

“是挺想知道的,但我更知道的是,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是中学生了,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长大以后要给彼此的生活留白,这是我们当初的共识。”

“那就当作是我想倾诉吧。”

“你说着,我会一直听。”

“我想了很久,对于阿点来说,云江才是她的家吧。她的成长,她的生活,她的一切,全都在这里,而不是旻州。我和秦晨说好了,若干年后我们也都留在云江。陪着阿点。”

黎远阿姨沉默地注视着妈妈,眼中涌动着泪光,她轻轻抱住妈妈的肩膀。

“大多数东西,在阿点面前,都不那么重要。”妈妈把脸颊贴上黎远阿姨的胳膊,闭上眼睛,声音颤抖。

“我真的好想她。”她说。

后面的话蓝点就没再听下去了,离开走了几步,看到乔明川和罗琳互相依偎在墙角。

你们和她们,很像很像。蓝点心想。

她站在宴厅中央,透过玻璃窗望到斜挂在空中的太阳,涂子录和她说过,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很圆,没有云朵遮罩。

蓝点不会总等夜深圆月才去想团圆,大约是因为往常的太阳已经能够满足她了。

蓝点见过自己。周围堆满了鲜花,撒上一千个乔明川和罗琳用纸折的星星,里面躺的就是那个栩栩如生、如蜡像一般的自己,又假又陌生。

她要被推进火箱进行火化,身边只留下几个很亲近的人,其余的人都只站在外面。

蓝点也站在外面,因为既不愿意看那个诡异的自己,也不想听见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可她还是能够想到那跳跃的红色火光,遥远地燎到她的眼睛和心脏,弥漫出滚滚的漆黑浓烟。

哭声传来了,她一下子将手攥紧。

她想起了在爸爸买的科普书里的那轮血月的图片。

蓝点很害怕那张图片,她总是忍不住幻想血月离地球越来越近,猩红的光湮灭大地,把每个人、每棵树和每间房子的色彩都侵蚀,只剩下接近黑色的暗红色,仿佛人间就是一场巨大且悲惨的凶杀案现场。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矗立的那些真实的人们,声音卡在喉头就说不出来了。

蓝点竟然觉得自己在害怕这里的每一个人。

“蓝点……”

涂子录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呼唤一般。

蓝点惊醒般转头,却发现他并没有低头看她,只是沉静肃穆地看着前方的那扇敞开的门,哭声都从里面传出。

他呼唤的并不是她。

但前方也是她。

“拜拜。”

蓝点忽然感到浑身轻松。

“蓝点,拜拜。”

她也呼唤一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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