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辞安,其实你猜对了。”
“我不是羡清枝,我是——羡枝。”
少女絮絮叨叨地在镜辞安耳边说话,滚烫的体温如热浪袭来。
二人间萦绕着葡萄酒香,引人沉沦。
羡枝被环抱得很紧,觉得不舒服,时不时会蹭一下镜辞安白皙的脖颈。
痒痒的。
“我也不是这里的人——”
“等所有事情做完,我就该回去了。”
少女醉醺醺地不知所云,这些话她一直都憋在心里。
“这里?”镜辞安蹙眉。
“你说的这里是?”
“就是这个世界呀。”
羡枝困得睁不开眼睛,只能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呢喃。
“佛语里有三千世界,镜辞安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枝枝,你会走吗?”
镜辞安沉沉地凝望怀中的羡枝,喉间翻上股苦涩的滋味。
“求你了,求求你——”
“别不要我。”
镜辞安的一生都在被抛弃,从小就被家族抛弃沦为徽帝的质子,被镜王抛弃任由生死。
他都认了。
但现在连羡枝都要离开他。
少年近乎的哀求的语气,摊开了自己所有的脆弱与不堪,眼角不自觉一滴泪落在羡枝的眉眼间。
最赤裸的一滴眼泪。
“镜辞安,可惜你现在不是蓝河了——”
“对不起我一直都在骗你,谎话连篇,连在幻境里对蓝河说句喜欢都做不到。”
“来得及,都还来得及。”
镜辞安颤抖双手,轻轻地握住羡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我的心是你的。”
“枝枝,你能不能看我一眼。”
“哪怕一下都好。”
穿堂的夜风拂过二人的身畔。
羡枝双眼迷离,墨色的发丝在夜色中飞扬。
她看清了少年眼角汩汩流出的晶莹眼泪,深深吸了口气。
“对于世界而言,我们不过蜉蝣一瞬,你——”
“那我就抓住你。”
“同生共死。”
镜辞安目光灼灼,忽明忽灭间拉近了与羡枝的距离。
酒意上头,再也不顾眼前是真是幻。
白日他隐忍克制,压抑锋芒。
夜晚片刻做回自己又有何不可。
镜辞安自知伤疤不堪言说,还是揭开给面前的少女看。
“你疯了?在幻境里当蓝河上瘾了?”
羡枝被气笑了,使劲拉扯少年的脸颊,狠狠欺负了一顿。
“没疯。”
“枝枝,我也心悦于你。”
“求你,不要答应卫衍。”
想到卫衍也心悦于羡枝,少年的心里像有根尖刺银针。
不断刺痛五脏六腑,痛到话语难言。
“什么?卫衍什么?”
羡枝没听清楚,刚想睁大眼睛抬头询问。
顷刻间,少年的吻落在了羡枝的唇上。
缱绻生涩而又缠绵,温热的触感与复杂的情愫相互交织。
夜风吹散了最后的理智,短暂的吻结束后。
羡枝彻底醉倒,靠在少年的怀中睡去。
一起一伏地呼吸声让少年心神不宁,醉意中残存的意识让他克制住了自己。
随后,镜辞安将羡枝抱回了房中。
自己则转身出去用冷水浇淋全身,尝试保持清醒。
丰州城夜晚的温度很低,少年不知疲倦地一捧接一捧清水浇淋。
直到衣襟全部湿透,他才堪堪褪去脸上的绯红。
今夜是他过于放纵了。
“公子,你动情了。”
是镜辞安身边的暗卫,从出宏都到现在。
他藏匿得很好,没有人能发现他。
暗卫在暗中保护公子的周全,当然无从知晓镜辞安和羡枝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
他只看到——
原本冷漠城府深厚的公子变成了如今这般痴情疯狂的模样。
“我知道。”
镜辞安阖眼,他不该如此的。
“公子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情。”暗卫沉声提醒。
“我们身上背负的是整个镜族。”
“是被徽帝几乎尽数剿灭的镜族!”
少年的肩膀微颤,鼻息吐出的气凉薄寒冷。
镜辞安疏忽间想起了那个隔世经年的梦。
他记得,他都记得。
镜族兵败,镜王老朽,烽火攒动时,他被推出去成为了镜族的替死鬼,在宏都忍辱十年。
可是明明无论在哪边,自己都是颗弃子。
不是吗。
“公子——”暗卫抬头,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下去吧。”镜辞安不再开口。
夜风如困兽轻轻舔舐少年的嘴角,卷走温热亲吻后残留的余甜,少年的周身陡然冷了下来。
寒凉,刺骨,难言。
镜王宫里的夜也是这般寒冷刺骨。
镜辞安是镜王的众多子嗣之一。
由于母族身份低微,镜王从未注意关心过他。
在他十岁出发沦为宏都之前,他还未曾拥有自己的名字。
常年缠绵病榻的母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枯瘦的双手反复抚摸少年稚嫩的脸庞。
她是镜王宫中最不受宠的姬妾,纵有才华也要学会藏拙掩盖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