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宋子筠也有些不知所措,眉头一皱,就算表达自己的不悦了。萧兰如何回答,作何回答?
他自恃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自恃看遍天下繁华光景,他自恃——
不过他到底怎么回答?
活了二十好几了,依旧没什么经验呐——
没想到宋子筠却没想象中那么“黄花大闺女”,直接话锋一转,道:“你因我是外人而杀我,你并非是关口人,而是浮生塔的人?”
瘦猴道:“是。”
宋子筠也是十分厉害,道:“那你杀我这笔怎么算?”直到现在宋子筠腿上的伤口依旧发痛,已经两天了,她还寻不到时间来处理一下。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萧兰在一旁左看右看,还是只能继续劝:“二月!听话!服个软——阿筠,给个面子,这是我的一个小兄弟,那日只是无心的,莫要跟他计较那么多了好不好?”
原来这瘦猴就是小云片儿心心念念的二月哥哥。
“二月?”
萧兰道:“对啊,二月跟云片儿的关系可好了,阿筠你可不忍心伤了云片儿的心吧?”
其实宋子筠也没说要杀他,萧兰这样搞得她十分像个睚眦必报、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宋子筠懒得计较,道:“我没说要杀他。”
说完,便将抵在瘦猴脖颈上的剑收了回去。
萧兰看着那剑咽了口口水,心道:这嘴比剑还硬。
二月立刻道:“不要你,求情!我就是看不惯,中原来的人!”
宋子筠寻思,这人句读好生有趣,便学着他的样子说:“实在,不想看,我把你眼珠子给,挖掉!”
宋子筠一本正经的学二月的结巴,模样十分滑稽有趣,偏宋子筠自己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萧兰忍俊不禁,这大概就是一个认识多年的老学究,突然开始学街头艺人作秀杂耍,他实在是想笑。
但又被宋子筠冰冷的眼神给狠狠地逼着憋了回去。
二月恶狠狠地瞪着她:“你!”
宋子筠不服气:“我。”
萧兰头疼,怎么像两个孩子?
想来也的确是孩子,萧兰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宋子筠也不过方二十出头。
萧兰道:“二月,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莽撞,罚你回去帮孙婆婆扫半个月的地。”
二月又开始瞪萧兰。
“巡视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另外,老规矩,在孙婆婆面前不准练武,免得惊着她老人家。”
“四城主!”
“嗯?”
萧兰对上他的眼神,二月立刻就败下阵来。灰溜溜地夹着尾巴,但还是不愿放弃,继续挣扎一下:“那我今晚,游行,要参加。”
萧兰点头,二月马上就又提着青灯没入人流了。
萧兰还在回味二月方才提的问,自己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但想着心中确实有一个藏了许久的答案,初见时就产生的答案。他很想知道宋子筠会回答什么,或者,宋子筠心中会不会也跟他一样有些言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事实证明,只是他一厢情愿,宋子筠转头就将二月抛之脑后。转而去研究路边的花灯,还有低头前行的人流,她从中看到好些熟悉的面孔。倒不是说宋子筠认识了多少人,是她的习惯便是记住一个陌生地方的陌生人脸,这也是跟苍茫云海学到特务那一套。
她看到了许多小摊小贩、大爷大娘的脸,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是面色凝重。
青灯在投在他们的脸上,灯光扑闪明灭,幽幽地行人,长街的尽头是孤寂的佛塔,长夜之下是无边的沙海……
“这是在做什么?”
“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萧兰道,“我都迷糊了,忘了日子,今夜不该带你出门的。”
“这是在招魂,也算是浮生塔的一个节庆,既然来都来了,那咱们也去吧。”
宋子筠心想,哪门子的节庆整的如此阴森可怖,还招魂。
萧兰在街边取了一盏青灯,递给宋子筠,道:“阿筠,你要玩玩吗?”
众人都这般凝重,萧兰竟然还问宋子筠是否要玩,这让宋子筠有些不知所措。她接过青灯,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这灯的手艺是顶号的。她虽说不常下山,但外门苍茫云海的人时常带些新鲜玩意儿。
其中就有元宵节的花灯,她见过那些个雕花繁复、设计精巧的花灯,只叹做灯之人手艺之妙。但现下这花灯不仅是雕花做工,还是结构设计都是无可挑剔,上面甚至有不少机括,小机括牵连着里面的人影。一经启动,便可见一些小人在灯内灯外动作。
只不过绿油油的火光让这灯也显得十分阴森了。
宋子筠所见过的花灯皆是红红火火,十分喜庆,但手中这个,的确不像是节庆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