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看着宋子筠红着脸整理自己杂乱的头发,沙子在她的身上到处都是,连日的奔波也让她面容沧桑,此刻更填一种灰头土脸的滑稽。
他看着宋子筠整理,又在沙丘上躺下看着天空,他总是一个人躺在沙子上看星星,感觉所有的烦心事都像星星一样遥远了。他心里悲伤,因为宋子筠,但他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他尝试着用语言表达了一下,但还是失败了。
他又努力了一下,终于艰难地开口:“阿筠啊——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发现了吗?初见你时,你是那个冰清玉洁、清高孤傲的大师姐,你在京城外驿站挥剑单挑玄戈的场景,我还记得……你乌黑的发丝在随着身体的晃动而在肩上跳跃,你是强大的,冷漠的,高洁的,不可靠近的。但我能看出你背负着大师姐的名声而活,我也看得出来你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初入江湖,涉世未深,你是性情中人,但时常被你冷酷的外表隐藏。”
“所以我想让你做你自己,大师姐不过是一个供人瞻仰的玩偶,按着条条框框生活,那不是你自己。但是我太任性了,你也太任性了,我们都太年轻了,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想想这半年来的遭遇,我真后悔把你拉下神坛了。你好好呆在那上面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一生平安康健,事事顺遂,但你看你如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阿筠,你是天之骄子,你是大师姐,但你不是你。如果要让你成为你,就会失去所有的名声和尊荣,你愿意吗?但是我看着十分心疼,你本可以一直做那个天之骄子的,虽然这样你我便不会有交集,但比起你现在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我更愿意你我从未相见。”
宋子筠被他说的有些迷糊,她实在不知道萧兰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说的那么真诚,眼神灼得她有些不敢直视了。
萧兰看着她,平静地说到:“我知道你在青城山地宫的事了,你差点死在那儿。”
“凌云观的人是你杀的。”
“我本来已经打算放过他们了,但是谁让那老道士差点害了你。”
宋子筠追问:“你早就知道凌云观的事了?”
“知道。”
“那你为何不早些杀了他们,放了那些药人?”
“阿筠,你应该清楚。在郑县引起那一场祸端的也是浮生塔的人。”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把自己摘干净,你瞒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萧兰看着宋子筠,嘴角含笑,道:“阿筠这是再也不相信我了?”
宋子筠把头转过去。
萧兰又笑了笑,也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显得有些苦涩。
“那我再跟你坦白几件事……”
萧兰的话被打断了,“嘿!你们两个!在干嘛呢!”
有人找来了,以为他们遇险了,没想到却看到这般亲昵的举动。
他二人倒是觉得没什么,一个缺心眼,一个无所谓。
萧兰的坦白只能先告一段落,宋子筠虽然一直惦记着,但也不想主动去问。萧兰好像自此之后也没再提这件事,仿佛忘得彻彻底底,也不知他是真忘了,还是又后悔了。
城中八位城主分别在八个方位有自己的住宅,或许他们自己也知道,住在一起容易干架吧。宋子筠和世欢被侍卫带去了萧兰所住的明王殿,所谓明王殿,便是用石头筑城的双层大殿,一层中央放着明王的真身神像,整间大殿雕花繁复、结构精巧,一看便知道是一位能工巧匠的手笔。
随行的侍卫在一旁解说:“这是降三世明王的王殿,八座明王殿以及城中大小共九十九座佛塔,都是由几百年前的佛家信徒所筑。我们四城主不怎么住在王殿里,殿中只有一个洒扫的老婆子,有事吩咐便是了。”
世欢觉得难以置信,偌大的王殿只有一个老婆子住,他们怎么敢使唤呐。
侍卫依旧板着脸,“老婆子跟她的孙子住在后殿,属下带你们过去,你们住这两间。”
侍卫带着他们走了一圈,指指点点,说来说去,总算是把城主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他马不停蹄地就离开了,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宋子筠和世欢赶紧收拾了一下,安顿下来之后,两人又困又累,胡乱吃了口干粮就睡过去了。第二天起来,他们便发现已经有早膳摆在桌子上了,端粥之人又是昨天那个瞎眼的老太婆。
世欢:“婆婆,您就是这里洒扫的人?”
“是啊。”婆婆点点头,笑得十分灿烂,但是双眼只有眼白,眼皮子向上翻。
老婆婆高高兴兴地安排早膳,桌子上摆着些宋子筠从未见过的吃食,不过此地的气候地貌与外界不同,吃的东西自然也会不同。
老婆婆的孙子也跑过来了,毫不客气地坐下就开始吃喝。小孙子不过十岁光景,是个小鬼头,一直对着宋子筠挤眉弄眼。见世欢一直不肯摘了纱帽吃东西,心下奇怪,便一直问个不停。
世欢只好苦笑。
用过早膳之后,老婆子交代小孙子去把碗筷洗了,自己则挎个篮子去买菜去了。世欢觉得奇怪得紧,这祖孙二人为何权当一切如常,搞得他们两个外人反而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