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天青色的湖泊绵延到远方,远远的和湛蓝的天空相接,湖面上有微微烟波浩荡,飘渺的,虚幻的,在那些漂浮不定的轻烟中,有一叶小舟悠悠地荡出来。一男子背手而立,头发已经花白,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在他的身边,架着一根鱼竿,鱼线扎进水里。
陶真和陶菱二人听说任公子在沧浪湖,一刻不停地就赶过来了。兄妹俩划着船,还未靠近,陶菱就已经激动不已了。
她大喊着师父,又想起苏、陶两家皆是家破人亡,不免心中郁结。那任公子一回过头来,陶菱就忍不住哭了出来。陶真划着桨,也是红了眼。
沧浪湖地处西北,在中原与西域地带的夹缝之中,因其水质极好,孕育了一片草场,来往商人皆在此停留,久而久之,沧浪一湖也有了神仙湾的美称。汉人在此喂饱马匹,好继续向着大漠深处前进,大胡子的西域人则在此地喂饱牛羊,准备向□□进贡。
不论有着什么样的面孔,有着何种颜色的眼睛,只要饮过神仙湾的水,那就是一家人。
师徒三人在船上对坐,陶菱道:“师父当真一天都闲不住,怎么想到跑来这么偏的地方了?害我跟哥哥一顿好找。”
任公子的脸色凝重,丝毫不见徒弟归来的喜悦,陶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但陶真便没有那么心思细腻了,他道:“想来是这里水草鲜美,师父钓鱼老当腻了,想换牧羊人当当。”
任公子轻叹一声:“为师是被人绑来的——”
似乎有些丢脸,他也没抬头瞧兄妹二人。
“怎会如此!”
陶菱立刻警觉地四处查看,立刻就瞥见了在重重烟波之后零零散散跟着许多小舟,舟上之人装作划船的样子,但那眼神分明是毫不遮拦的盯着师徒三人的。
任公子道:“老朽的逍遥日子到头咯——”
陶真问到:“他们是什么人?我们找机会逃走啊!”
“若是能逃,为师早就逃了,也不至于被他们锢得死死的。连为师给你们写的信都让他们给截下来了,否则为师怎会让你们来自投罗网。他们是捏准了我的软肋,要拿你们来要挟我。”
“他们究竟是何人?”
“前朝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不错……”
“他如何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况且还带着这么多人?”
“所以啊——这江湖就要变天咯——”
“太子是何居心?”陶菱其实心中已经有了部分答案,但还是想听师父亲口说出来。
“据守沧浪,背靠西域,以京西走廊为盾,你说他要做什么啊?徒儿啊,为师一定要助你们逃出这个是非之地啊——”
陶真道:“若当真是如此,那他们抓师父您来,又是为什么呢?”
“他们是也许是要我的医术吧……也许吧……”陶菱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师父,或者我们留下来替您!”
“胡闹!这谋乱是何意你可知道?这是砍头、诛九族的大事!”
“师父!徒儿两人已经没有九族了,您忘了吗?”说到此处,陶菱已经泣不成声,“那个狗皇帝,已经把我陶家杀光了——只剩下我和哥哥了。师父——我恨啊!我是日日夜夜都在恨呐!白日里奔走逃命,夜里被家破人亡的仇恨折磨得不得入眠——我跟哥哥一路逃命啊,从我陶氏一族的血泊里爬出来,看着娘亲和一众族弟在我面前倒下,我何尝不心痛啊!我是想报仇的,若是那位太子殿下也想——”
陶菱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公子厉声打断:“住口!我念你年纪尚小,又遭遇家族变故,才说出这种胡话!若再让我听到,你便不再是我徒弟!”
陶菱从未见过师父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也鲜少被人用如此重的口气说话。
陶真也同陶菱一条心,立刻给妹妹帮腔:“师父!为何不能说!狗皇帝用莫须有的罪名杀了苏老将军,现在苏家两位公子爷至今下落不明。苏、陶两家都被他一句话杀了个精光。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猜忌多疑,他不就是叛乱上位吗?看着苏家在北疆多年,又怕当年之事重演,我陶家也受牵连。若是他不配做个明君,那为何不再助太子反了!”
陶真少有如此硬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