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把货物一起运回金陵?!”
看着沈桥点头,她眉头蹙起,心中直道荒唐。
现下正值雨季河水涨水厉害,今年更是出现洪灾南边几个州郡受灾不少,这时走水路虽时间短,但不如陆路安全。
即使往年也是先带小部分布匹随客串返程,其余等工期完成由专门的货船运往金陵,如今张家好不容易攀上往金陵做生意的机会,把所有现成的布匹全先供给了沈家。
沈桥也不知是不是怕货放着夜长梦多会长腿跑了,竟然打算带着所有货物返程。
因着洪灾没有多少航商愿意此时接活,沈桥雇下的货船不够,就让人把货往客船上塞。
船只用途不同建造存在差异,放置的货物已经超过船只正常承重,要是路上遇上个大风暴雨……
思及此处,沈流鸢劝道:“父亲,今年洪灾频发,眼下也正是南方雨季,带着大批货物走水路返程怕是不安全,还是留在宿州等雨季过去在安排货船运回金陵吧。”
听到沈流鸢反驳自己,沈桥脸色不悦。
“为父行商走的水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能不能行船心中有数不碍事,你快上船去。”
说罢去催促加快装货,把沈流鸢晾在原地。
再多说无用,沈流鸢索性不管了转身回房间,她有晕船的毛病,早早喝了安神汤睡下。
“啊!”
不知过了多久骤然炸响的雷声把沈流鸢惊醒,药劲没过头晕疼的厉害,耳朵想蒙上一层罩子般什么也听不清,她扶着额角依在床头缓和呼吸。
室内蜡烛已快燃尽,烛光昏暗,隔着窗户她看到外面人来回奔跑的倒影,她直觉不对起身打开门,大风瞬间吹的她站不稳身子,重重撞在门框上。
这一撞沈流鸢终于是清醒过来,不远处人们奔走的喧嚣终于传来。
“——快抛船锚!快!”
“——你们快去拿铁链把船都连起来!”
她跑到窗边往外看去,天际早就被乌云侵占,狂风呼啸,电光撕开密布的云层,震耳欲聋的雷声紧跟着响起,电闪雷鸣缠绕交织,如同猛兽发起进攻前的威慑吼叫,随时准备把江面上如浮萍漂泊的船只撕成碎片。
暴风雨要来了……
“小心!”沈流鸢瞳孔骤缩。
奔走的人群不知怎么撞到了烛台,飞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船上的帷帘,风一吹火势陡然蔓延开来。
她拿着水桶拼命舀水救火,可不过是杯水车薪。
本是用来在暴风雨中稳定住船只相连的铁链,此刻成了火上浇的油,火舌顺着铁链点燃了后面的几艘货船,瞬间火光通天。
天穹之上,又一道闪电劈下,豆大的水珠劈里啪啦砸下——
雨来了。
这已经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天爷啊!我的货啊!”沈桥跑到甲板看到一片乱象,抱头哀嚎。
此处河道正是一个狭窄的弯道口,倾盆而下的雨水瞬间太高了水位,风势持续加大,带着翻涌奔腾的河水扑向他们。
“——快回船舱!”船工怒喊道。
当乱成一锅粥的人群终于意识到危险已经迟了,高悬的河浪铺天盖地打来,船只顷刻被掀翻,人、货物全部坠入河中。
“咕噜咕噜——”
沈流鸢措不及防呛入一大口水,河水卷进肺腔,闷疼得她身体都在发抖拼命挣扎。
刺骨的冷意剥脱着她对身体的掌控,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
沈流鸢清晰感受着力量的流失,沉重的河水压得她的身体缓缓下沉,周遭寂静。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死了娘要在怎么办?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这种时候越慌越危险,沈流鸢憋着鼻息平稳身体,让自己不至于脱力,开始努力向水面游。
可氧气稀薄,肺部闷疼感愈发强烈,她已经憋到极致,她本能的张口想呼吸,下一秒河水涌入口鼻,整个人向河底陷去。
身旁平静的水面突然炸起水花,一只手拖住了沈流鸢下陷的身体,死死抱着她往水面游,紧紧相贴的身躯传来温热的体温,唤醒了她被冻僵的感知。
她感到周围开始出现吵杂的声音,冻得发抖的唇瓣被突然贴近的热源烫的发痒。
一口水呛出,剧烈的咳嗽疼的她皱眉,浸湿的衣服黏在身上狼狈不堪,一阵风吹来冷的瑟缩。
身旁人见她醒来,把还带着暖意的披风给她盖上。
“少爷。”有人来叫他。
男子起身和他去一旁说话。
来人语气很恭敬:“落水者已全部救上岸,已经通知了最近的府衙不多时就到,上面催的紧,我们要尽快赶路了。”
男子点点头很轻的“嗯。”了一声,抬手示意整队出发。
沈流鸢看去时只剩下一个远去的背影,那人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微微侧过点头,露出苍白立体的侧颜。
月光下沈流鸢看到他唇角淡淡勾起,但转瞬即逝,很快一队人马消失在丛林中,仿佛一切只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