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九安刚想上前,却是被只素白的手横胸拦下,他只得郁闷噎了剩下的话道:“行,走就走。”
“走!”
清幽小径上铺设了不少错落规则的石板,林音君几乎是拖着纪棠往前。
她见纪棠实在不愿,耳朵微动,确认再三后才停下脚步。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她嘴唇微动,脸上印了些许斑驳光影。
不经意间微风拂过,耳畔是沙沙作响,和着些低声交谈。
纪棠神情一楞,瞳孔渐渐放大,两行清泪砸落,在石板上泅开。
“拿去。”
林音君将昨夜精心磨得锋利的匕首递过去,纪棠木讷地摊手接过。
她没心思再废话,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方才没走多远便撞见了楚泽身边那小厮,迫不及待要赶他们离开。
她并非善心大发,只是任纪棠如何胡来也不会对主子造成威胁了,仅此而已。
“姐姐。”
纪棠突然叫住她。
林音君顿了顿,仍是没有回头。
“我从前并非这个性子,只是在军营里想明白了很多。”
纪棠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脑后传来,“谢谢你,我们当是不会再见了吧?”
她耸耸肩没有回答,纪棠又道:“姐姐,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
“若是、若是我能活着,齐越不再打仗,我们不再是敌人,你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林音君长吐了口气,一回首,纪棠站在树荫下,眼里泛着细碎的光。
她垂了垂眸,难得心中有些触动。
不过她素来怕麻烦,朋友、家人,原本有宫和洛叙就够了。
如今又强挤进来一个冲动易怒的蠢货,怕是再容不下别人。
饶是如此,她还是背身挥挥手道:“能活着再说。”
“那我全当姐姐应下了!”纪棠攥紧了手中的刀,冷硬的刀柄已经捂得有些热。
她望着林音君孤身离去的背影,压下心头蔓延的悲凉,将匕首藏进衣袖里。
她没有法子,唯有时时刻刻记着要报仇,才能从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里清醒些许。
她说不清对错,也不愿扯清。
楚泽...她定要杀了楚泽!
纪棠眼中逐渐爬起戾气,大步朝主院走去。
她在当初议事的前厅找到了楚泽,对方瘫在轮椅里,闭眼享受洛明嘉为他揉肩。
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觉发抖,分明只有数步,她却觉得走了老远。
“大人!”
方才告知岑九安离开的小厮突然从身后冲过来,正正撞上她。
她不自觉向前踉跄两步,堪堪稳住身形。
却是没注意到衣袂翻飞的瞬间,袖间寒光已然刺进前人眼里。
楚泽摆手示意洛明嘉停下,浅蓝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却无形中散发着威压。
那小厮跪下来战战兢兢道:“大、大人,他们走了。”
“走之前可是说了些话?”
楚泽撑起头,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洛明嘉。
“呃,没、没有,走得十分干脆。”那小厮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结巴道。
楚泽满意地挥挥手,前来报告的人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余光中褐色身影急匆匆退下,纪棠抿了抿唇站在原地。
哪知楚泽只是瞥了她一眼,亲昵地牵过洛明嘉的手,阴阳怪气道:
“娘娘,您的皇兄似乎没惦记您啊?”
“皇妹被视为弃子千里迢迢来和亲,身为兄长临别前却连句叮嘱的话都不肯说...”
“我知晓。”
洛明嘉眉间厌恶一闪而过,反握住楚泽的手道,“送本宫回去吧。”
楚泽嘴角咧开一抹诡异的笑,狠狠揉捏洛明嘉的手。
直到后者倒嘶一口气明显吃痛,才心情大好地把目光转向纪棠。
“纪小姐这是何意?”
楚泽上下扫了她一眼,深吸口气意味不明道,“似是闻到些杀意。”
那眼神瞬间冷下来,如淬了毒般。
她只觉被条阴毒的蛇死死盯住,不由得浑身一颤,开口却是带了些哭腔:“为什么。”
楚泽无父无母,说到底是父亲将他带回家,供他吃喝、教他诗书。
她面上虽从没叫过楚泽一声哥哥,却是在心底默认了。
冰凉的空气一股脑灌进肺里,刺得她胸口生疼,眼泪直流。
“这副做派...哈,纪棠,你该不会连自己都骗吧?”
楚泽挑了挑眉,冲她勾勾手指,“过来吧,小、妹。”
“我来帮你回忆...到底是谁的错。”
纪棠浑身一颤,咬紧牙关一点点往前挪。
腿脚发着僵,似是才从冷库里出来那般,使不上一点力。
楚泽不耐烦地吐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大腿道:
“纪小姐身子康健,竟是比我这个废人还不如了?”
她充耳不闻,目光慢慢扫过楚泽全身,在心里一遍遍预演。
要么刺穿脖颈,要么扎透心脏,她只有一击。
“嘉嘉,沏壶热茶来。”
楚泽虽是在对洛明嘉说话,凛冽森然的视线从没自她身上移开。
被点名的人身子微微晃了晃,还是停在原地。
楚泽莫名弯了弯唇,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这是不舍我了?”
洛明嘉偏过头,轻轻嗯了一声,楚泽刺耳的笑回荡在屋内。
“我只是与许久未见的小妹叙叙旧,别多想,去吧。”
谈话间,纪棠已然挪到楚泽距两步之外的地方。
她双眼不知何时染上血色,怒目瞪向后者。
绯衣女子经劝说恰巧绕过楚泽身侧,她眼神一凝,杀意骤起。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