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一走就是三个月。
只是他人虽然不在,许铭却接替了他的一部分工作,定期去看庚辰一次。
能见到庚辰的时间很少。零星有的几次,庚辰给了许铭一些东西。
一些零散的小玩意,是周宜留在识檐里没拿走的。另外还有一些钱。全部都是小面额的纸币,是庚辰不知用什么办法攒出来的。
庚辰当天说要还他钱,话竟然真的生效。
周宜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能判定是不太舒服。
不对,是很不舒服。
庚辰真的要和他两清,这让他非常非常的不爽。
所以他没收那些钱。但也没叫许铭再做什么,他只是把那些纸币都按照面额分开,然后从大到小排列再叠到一起,放在盒子里,盒子放在他房间的床头,和一直灰色的闹钟并排。
再后来他买了个存钱罐,把钱都放在里边。存钱罐是只土黄色的小狗,身体蜷缩成一个团,耳朵圆润,眼睛很大。入口在后背的位置,出口在肚子上。
是陶瓷的。不过不算沉,一只手就能拿的动。占地面积小又好清洁,于是周宜把它放在床边的窗台上。
放寒假以后,周宜莫名有些闲了下来。
升学的所有准备已经完成,领过成绩,他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无事可做的状态,很适合胡思乱想。
于是周宜想要回到识檐里的想法愈加强烈。他试图压制,可是窗台上的小狗存钱罐经过月光的浸润,似乎越发光滑细腻。周宜睡前习惯性的看它,闭眼的时候,好像真的看进了那双眼睛里边。
然后思绪就穿过月光,奔赴一片黑暗里面。
但他还是一直压制自己,严格执行着那条基本法。
这样矛盾又压抑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年关。
其实以前他对过年没什么感觉。这只是许多年岁中很普通的一天,甚至别墅区里连红灯笼和鞭炮的气味都不会有。
没有人会回来,甚至到了年节,家里的很多人还会离开。
一切庆贺新年的活动似乎都被排除在外。于是小时候的周宜甚至比较讨厌过年。
可是后来他就不这样想了。
庚辰有挂红灯笼和贴春联的习惯,也会拉着他守岁。两个人都不会包饺子,于是周宜就买速冻的回去煮。
吃完以后,他们就一起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在烟火声里面等待零点的钟声,然后庚辰在迷迷糊糊间揉揉眼睛,和他说新年快乐。
然后他们就去睡觉,第二天出门时全都是鞭炮燃放过的气味。
白雪会把一切掩盖住,除了新年的红色。
于是周宜真正体会到瑞雪兆丰年的寓意。
这似乎已经成为刻进他脑海的一种习惯,所以当他看到日历上的小年两个字下意识想要做扫尘等新年的筹备工作,回头却发现家里的地板光洁如新时,不免有些发愣。
愣完以后,就是席卷而来的失落。
很强烈,并且随着分秒流逝增长迅速。山峰最终崩塌在除夕当天。
傍晚,周宜吃完晚饭,看着餐盘里留着的几个饺子发呆。
窗外非常安静,家里的陈设还是平常的样子,甚至不见一点红色。
不过犹豫几秒,周宜就腾一下站起身,走进厨房找东西。
从厨房取到餐盒,他走回桌前,把盘子里那几只饺子都夹到盒子里,然后盖好盖子,装进保温袋里。
然后他拎着袋子走到门口,快速换好衣服,拉开门。
“您要出去吗?”有人在身后问。
周宜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一声:“嗯”,然后就走出去关上了门,把冷淡和冷白色的灯光都关在了里面。
他踏进黑暗,朝喧闹行进。
市中心的大屏上展示着一副庆贺新年的海报,街道路灯上挂着彩灯。周宜没有驻足。他继续向前,又由繁华走入寂静,不过路灯还是一样的亮。
周宜绕过识檐里的路牌,目标明确地朝着巷子走去。
其实今年的雪下得很早,刚刚到十二月就飘过一场。后面的雪下得断断续续,加上天气渐冷不好化,于是雪一直积到现在。
周宜在巷口顿了顿脚步,想要借着月光看看被朝颜花藤掩盖的那片土。可惜白色覆盖,他没能看到土壤。于是只好继续抬步,向更深处走去。
那栋小楼很快出现在眼前。周宜觉得并不陌生,毕竟隔三差五它就会去梦中打扰。
周宜轻轻松松气,手无意识的摩挲一下保温袋的袋子。
他抬头看看那扇窗子,屋里没有开灯,也没有亮光。
周宜皱了下眉。
天已经黑了。庚辰怕黑,如果家里没人,怎么会不开灯呢。
于是周宜又走到楼的侧面,看看庚辰房间的窗户。
依旧一片漆黑,甚至隔光的那层窗帘都拉了起来。
这意味着庚辰的房间会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