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眼神轻轻一亮。不再抵抗周宜的动作,聚在身体里的一股力量一点点松散开来,脚步慢下来,乖乖跟在周宜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单元楼。铁门合上的巨响后,周围陷入死寂。
好多秒,周宜才小心翼翼的扶住墙壁,一点点沿着楼梯走上去。
庚辰被挡在扶手和楼梯间,看不清家门前的景象,只好站在原地盯着周宜的一截衣袖安安静静的等,并且随时做好转身就跑的准备。
周宜探头看看,庚辰家门前一片平静,阳光从小窗透进来,洒在门口红色空荡的地垫上,甚至有了些宁静祥和的味道。但周宜还不敢确定,于是回过头来用气声问:“那个人……有钥匙吗?”
庚辰认真想了想,答道:“应该没有”
安贺睿自不归家后,就没有自己开过门。每一次都是在外面用十足十的力气去砸。就算他真的有钥匙,过去了一晚上,威胁也已经小了许多。
于是庚辰拽了拽周宜的袖子,轻声道:“走吧”
周宜接过他递来的钥匙,拉着他走上二楼。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两圈,周宜的呼吸轻到要听不见。他慢慢把钥匙抽出来,手搭在门把上,慢慢拉开门。
除了门打开的细微声响,一片安静。
足足几秒后,周宜才有了动作。他扶住门框,谨慎的往里探了探头。
地面一片洁净,门口的东西摆放整齐,不像有人进来过的样子。但周宜还不能完全确定,于是开身,给庚辰让出一条路。
庚辰一只脚迈进门,仔细听着家中的声响。好几秒后他站直身体,把门彻底推开:“进来吧,没有人的”
周宜闻言也放松下来,抬脚迈入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庚辰换好拖鞋,用蹲着的姿势挪到一边的柜子前,从里面拽了一双客用拖鞋放到周宜面前。
从前余初行还在的时候,家里还时有客人来访。于是门口的鞋柜里常备着几双拖鞋。不过许久过去,好些东西都空落已久。以至于庚辰拿出来的时候还恍惚一下,仔细的低头确认上面没落下灰尘。
周宜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单从外观,似乎看不出和他上次来时有什么区别。一切陈设都与庚辰生日时无异。
只是,空气里不再有那股甜腻的奶油香气了。
周宜轻轻叹了口气,低身帮庚辰把两人的鞋子摆好。
简单准备一下,庚辰搬了把凳子坐好,周宜把门口的穿衣镜搬到他面前,仔细调了调角度。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客厅的白色瓷砖地板上。
庚辰的发丝柔软,轻轻地垂在肩上,随着周宜行走带来的风,发梢轻微摆动。周宜把剪刀锋利的一头握在自己的手心,用另只手轻轻地把眼前人的头发分开,梳齿抚过发丝,阳光一照,庚辰的头发也显得有了些光泽。
庚辰肩膀颤了颤,转头来看他:“你会剪头发吗?”
周宜咧着嘴朝他笑:“不会”
庚辰呆呆的:“那……你就给我剪啦?”
“没给别人剪过”周宜眼光亮了亮:“只能拿你练练手啦”
庚辰震惊于他的坦诚,微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周宜偏还要故作严肃,拧起眉逗他:“等一会儿我要是把你头发剪坏了,剪的像狗啃过的一样,你会怪我吗?”
庚辰:“?”
周宜被他的样子逗笑,收了脸上的不正经,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的,我会,就是没有实操过”
“你们学校还教这个啊?”
当然不教。但是周宜一时也没想到更合适的理由,于是只好笑着开口:“是啊”
庚辰咕哝了一句什么,转回身,从镜子里偷瞄周宜的动作。
周宜拨出一缕头发,深吸一口气,张开剪刀锋利的刀片,把头发放在其间。
轻轻压下刀片,头发被斩断的微弱触感同时进行在两人中间。
周宜小心翼翼地剪切,每一次剪刀的闭合都伴随着庚辰发丝的轻缓落地。有一片轻薄的头发似乎在庚辰眼前划过,霎时眼前短暂暗了一瞬,再恢复光明的时候,他眼里似多了几分稳重,个子也高了些。
剪刀在庚辰发尾舞动,慢慢修剪出一个齐整的形状。只不过那刀柄,好像旧了一点,红色的塑料剪刀柄褪成了淡红色。
庚辰轻轻闭上了眼睛,享受发丝擦过耳朵和脸颊的轻柔和那份安然静谧的沉然。
再次睁眼,他周身的稚气和懵懂已经退的一干二净,属于孩童时期特有的清澈透亮的眼睛也染了风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稳重和成熟的气息。
天色已经暗了。
庚辰借着周宜用在他脖颈上的力道,收回放在窗边的视线。
身前还是熟悉的穿衣镜,只不过镜子的木质边框已经很旧了,好几块地方都有了坑洼,也许是周宜搬的时候磕出来的。
“好了”周宜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俯下身替他拨弄头发。他指尖不断在庚辰头发内穿梭,眼神又紧紧的盯着指尖,开口却是对着庚辰说话:“刚才怎么说着说着又没动静了?不想说了?”
庚辰没应,只是盯着镜子里周宜的剪影,轻轻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