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都没有人再动作,周宜用身体挡住庚辰,那几人则站成一堆,两拨人隔着一条不存在的界限,相互对视,火药味被拱的越来越重。
足足几分钟,周宜等的愈发烦躁,刚要开口时,为首那人咕哝了一句狠话,转身领着一帮人出了巷子。
周宜没有立马转过头去,直到那些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紧握在身侧的拳才一点点松开。
庚辰只觉得四周的墙壁都向他挤压过来。沉默肆虐,许多话堵在喉头。
他垂眼,看到一双熟悉的运动鞋,来自这一周每天跟着他的那个奇怪男孩。
同样也来自那天站在识檐里涂鸦墙边和楼下盯着他看的男孩。
庚辰木然的抬头,看到了周宜的脸。
以及,一双伸过来拉他的手。
后来好多年,庚辰都没法用准确的话语形容出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只记得日落宏大,一缕斜阳穿透枝桠和高墙,终于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伸手,借着周宜的力道让自己站起来。
周宜张了张嘴,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他走到一边,把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是你的吧”
“是,谢谢”庚辰接过书包背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小宜哥”
周宜没有出声,只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抿了抿唇。
时间在拉扯中悄悄流逝,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流了好几个来回,每一次都蕴含着无数的言语。
长久的静默后,庚辰终于开口:“那天……在识檐里的人,是你吗?”
“是”周宜眼神还是定定的看着他。
“那些药……是你送来的?”
“是”
“这一周放学都跟在我后面的……也是你?”
“是”
庚辰鼻头一阵酸涩。
周宜的话温暖和平和,如同正午时分最温暖的太阳,但话语却坚定而直白,不给彼此留任何一点余地。
再开口时,他声音染了一点哽咽:“谢谢”
周宜紧绷的神情终于露出了一点破绽,他俯下身子:“你哭了吗?”
庚辰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好半天才开口:“没有”
周宜眸光动了动,他闭了闭眼,湮灭掉那一点水汽:“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顿了几秒,想起庚辰的左脚腕,于是又补上一句:“能走吗?”
“能”庚辰扶着墙转了转脚腕。
几管药下去,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他还是抖开校服外套披在身上,遮住胳膊和脖颈上的几道青痕。
太阳的光线逐渐消失,天空的颜色由暖色调变为冷色调,最终停在深蓝色。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在路上。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街道两边零星的几盏路灯接连亮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庚辰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他。
庚辰整个人被拢在路灯的光晕里面,识檐里的标牌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黑暗中显得格外高大。他看着周宜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小宜哥,谢谢”
周宜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到家啦”庚辰勉力扯出轻松的表情:“你回去吧”
“…好”周宜应了一句,几秒钟后又补上一句:“好”他转身离开,失去了目送庚辰进巷口的机会。走了几步,他又在心里默默回着:“好”
他走了一阵,停下脚步朝后看去。
身后两盏路灯都发着静谧而柔和的光,爬山虎的藤架被微风吹的轻轻晃动,空气里充满了夜晚独有的宁静。
周宜恍惚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识檐里巷口的那片朝颜花。经过一个寒冬,终于抽芽绽开了新的花苞。
接下来,这条路会承载许多的回忆。
周宜抬手抚上自己的心脏。
——这里也是。
庚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惊的大气都不敢喘。
几分钟前和周宜道别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是比较舒畅的。
就当他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假期该怎么安排,一边推开单元门走进楼道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变化。
惊愕的瞬间,他只来得及用手抵住厚重的铁门,让它关合的声音不用那么重。然后他就在眩晕里靠上一边的墙壁,努力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声音泄露出来。
一层地板之隔的楼上,有人正在使劲的砸他家的门。
是安贺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