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控制着入门槛,跨火盆,手中握紧牵红。
红盖头遮住视线,她并不知新郎是人是鬼,只随着这东西入了大堂。
媒人道:“一拜天地。”
她被迫与那东西一同弯身。
“二拜高堂。”
她瞳孔一缩,高堂上竟真有人在,而且是人!
纵然万般不愿,她也无可奈何,又与那东西弯身拜了。
该死的,她竟半点办法也没有。
“夫妻对拜。”
她侧过身,略一弯腰。
却在这时,剑光一闪,那东西被打成齑粉。
她红盖头被人掀起,熟悉的杏花香近了,穆时微微低头,抬指按在她眉心,解了傀儡术。
她抬眸,正撞上他的目光。
那媒人又道:“礼成——”
也是在此时,慕惜宁忽然意识到,夫妻对拜时她弯了身,他低了头。
竟像是她与眼前人完成了这礼。
剑光又一闪,媒人如雕像般被打碎了,她赶忙回神,将红盖头凝上灵力,直甩向高座上的人。
然而甩慢了,高座上已无人影,穆时又一剑斩向门口。
那人被这一剑气震出原形。
一片黑雾中,颀长的青年身影逐渐显现,他一身黑衣,唇边噙着笑意,便更添几分亦正亦邪的感觉,丰神俊朗,若忽视他身上缠满的业障,倒也可看出曾修仙时的风采。
他的眼睛惑人,最关键的是,他与慕惜宁有三四分像。
“师父……”慕惜宁还未认错,便听那青年轻笑一声。
“慕惜宁,你可知你的名字是谁取的?”青年笑着看向白衣仙首,叹道,“我或许还得感恩仙首不嫌犬女半妖之身收其为徒?”
慕惜宁猝然抬眼。
她的父亲,叫慕衍,后来成了仙尊,弃下宁姻而去。
可后来她翻遍仙界典籍也未找到渡尘仙尊慕衍的任何资料。
竟是……自甘堕魔了么?
慕衍轻轻笑起来,看着慕惜宁,“你若是再多像些她便好了。”
这双眼,太像他了。
穆时身形微动,将少女遮了个严实,复又抬手,仙力若光幕,笼罩四周。
幻象崩塌,慕衍毫无波澜,只见几人身处一个巨大的牢笼中。
画地为牢,自困幻境。
一层层的桎梏之下,也死了一批批无辜的人。
穆时转身,将千灯令塞到她手心。
“我向来问罪,今日便由你来问心罢。”
慕惜宁懵了:“什么?”拿着千灯令简直像拿着个烫手山芋。
不待人回话,法咒便攻过来,慕衍几乎气笑了,“千灯令也说给就给,仙首还真是大方。”
穆时淡淡侧身避开,顺带为愣着的少女布下保护阵,看着她,“你可以的。”
可以什么?可她怎么可能现在就得到千灯令的认可啊?而且她根本不知道问心是什么。
三月雪出鞘,白衣仙首出剑近身对上慕衍,巨大的灵力冲击笼罩在牢笼内,像是要冲破这牢笼。远看只见一人清雅自持,白衣如雪;另一人黑气缠身,犹胜地狱罗刹。
慕衍自然知道他不动真格下杀手的原因是什么,收了招式,只哂道,“想拿我历练她?可我问心无愧,问罪不悔,你又奈我何?”
穆时退身收剑,忽又一笑。
“渡尘,若是无悔,何致堕魔?”
自化神以来,勘破世事,看尽罪恶,三言两语骗不过穆时的。
但慕衍从开始到现在,目标只有一个。
在三月雪入鞘的刹那,他忽而攻向慕惜宁,凝聚尚存不多的仙力,与魔气并攻,果真出其不意破了保护阵。
剑锋直抵少女眉心,暗处无数傀儡出现拖住穆时,还不忘设下一层层幻境只为多拖延些时间。
“阿音的生灵心在你身上么。”不是问句,语气肯定。
怔了下后,她才反应过来,阿音是指她的母亲。
“我不知道。”
慕衍根本不在意她说的什么,“给我。”
少女抬眸,眼中满是困惑,看到这模样时慕衍还是顿了下,除却眼睛,还是很像她的。
慕惜宁问。
“你要这个,是因为放不下宁姻吗?”
乍然听到“宁姻”这个名字,他顿住,有多久无人提及这个名字了,可又有多久他反反复复造出幻境制成傀儡,一次又一次地、不厌其烦地喊着阿音,深陷其中乐此不疲。
就在这几息的愣神中,慕惜宁决然祭出千灯令,灼烧般的疼痛袭来,只听少女冷静道。
“谨以千灯令为媒,通天达地,除凡尘祸患,见俗世过往。”
“我且问你,何至于此?”
而白衣仙首,不知何时摆脱了那些东西,轻勾唇角,看着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