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坊的成衣铺子接下了新的单子。
却不是人的。
关思弦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终归还是没有经得住美色的诱惑,更经不住金钱的召唤,应下了继续为狮子猫做衣裳一事。
分店的经营步入了正规,在邹池之后也陆陆续续卖出了一些成衣。正如她所料想的一样,顾客无一例外,都是来自城外的赶路人。
大多时间里,关思弦的铺子没有客人。除了她与万生烟,只有阿阮常来,当然,还有一只不知为什么总喜欢粘着她的小猫。
而作为掌柜的关思弦,也并非只是守着门可罗雀的铺子。
她正计划着下一步,总是埋头在桌前,有时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分明坐下时刚过正午,可等她再抬起头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而当倦意袭来,她搁下纸笔准备稍作休息时,总能看见手边温度正好的热茶。
她回过头,万生烟就等在身后不远处。
见她看过来,少年微微红了脸,腼腆一笑。
他照顾着关思弦的日常起居,总是恰到好处地注意到她的需要。
晨起时,总有人为她备好清茶,炖煮好了养生药膳;当她正要入睡,又会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燃上了安神的熏香。
万生烟年岁不大,尚不及双十,样貌看着更显小,而宜室宜家,贤淑温良。
更重要的是,属于万生烟的好感度条,正在以微弱的涨幅毫不费力地增加着。
关思弦甚是满意。
若她聚精会神时忽地感到膝上一沉,便知道,该是邹池的小猫又悄悄溜了出来。
她不习惯那种文邹邹的名字,还是一不留神就叫它小白。若雪也听得出她声音里满溢的喜爱,趴在她的腿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除了关思弦,狮子猫对万生烟的靠近也显得格外放松。
她曾听说小动物天生敏感聪慧,更容易分辨出好人。想来万生烟在它的眼中,也是毫无威胁无需提防的那一类。
闲暇时,关思弦常常逗弄若雪。
直到那日,若雪调皮跳到桌上,打翻了她手边的墨汁,关思弦才发现它的右脚有些跛足。扒开沾了墨汁的毛发,细看之下有一道并不算浅的伤疤。
它从前受过伤,但平时跑跳玩闹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就连先前数次近距离接触,关思弦也都不曾发觉。
它显然被照顾得很好,哪怕随邹池走过许多地方,又或许经历过许多险境,仍旧像一只不曾受过伤的小猫,天真,亲人,大胆。
“你那主人可真是武艺高强又人美心善。”关思弦伸出手指颠了颠猫咪的鼻子,低声道。
可惜她根本不记得游戏里可曾出现过这样的任务,更不曾刷到过相关人物的同人产出。
落了这样的美人,实乃破游一大憾事。
关思弦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姑娘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阿阮听见叹息声,抬头看向关思弦。
关思弦抱起膝上那一团白绒绒:“咱们这件成衣铺,马上就该变成小白的专属铺子了。”
阿阮闻言笑着走过来,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草图,和散落在一旁的棉麻衣料。
那明显不是为狮子猫准备的衣裳,更类似余杭城中常见的式样,却又多是窄袖短衣,与锦宁坊的成衣有些不大相同。
锦宁坊多的是些绫罗织物,再也是棉布衣裳,可关思弦面前的桌上,摆着的还有一卷摊开的麻布。
关思弦正因为这满桌的料子苦恼。
因为分店位置的限制,她这段时间一直想要做些新的衣裳,既能让行走江湖四处奔波的客人满意,同时又包含着独特性,只有锦宁坊能够做到。
她注意到,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赶路人,或是余杭城中忙碌的普通人家,穿着的大多是些麻布制成的衣裳。要论舒适程度,棉布自然更加柔软,在若是在长途跋涉的情况下,却更易磨损。麻布干爽,可必然有所失。
至于锦宁坊常见的织锦绸缎,从成本上就首先排除在外。
关思弦一筹莫展。
这样两难的选择,在现实世界里一定是有解法的。但可惜她从不曾关注那些,如今突然要提什么解决办法,更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就连平时出门逛街买衣服,姐姐关思悦经常上手一摸就能分辨出料子,而她只会跟在后面听从安排。
关思弦耸了耸肩。这样的事情属实为难她了,果然还是该交给更有经验的人。
正想着,她无意间回头,阿阮正巧走到她身后,还在因为她方才那一声叹息而担忧。
她顿了顿,忽然眼前一亮。
关思弦嘻嘻笑着站了起来,拉着阿阮在桌前坐下,动作尤为殷切。
“阿阮你懂得多,快来帮我看看。”
“这时候想起我了?”阿阮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两个姑娘常常凑在一处,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更是亲近的许多,早没有了什么雇主绣娘身份的拘谨。
她再转过头时面上仍带着笑,目光已经落在那一摊稿图上。
两个姑娘脑袋挤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时而窃窃私语,又越说越起劲,直到万生烟沏好的茶放冷了,连狮子猫何时悄然离开了铺子,都无从察觉。
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天边,姑娘们的探讨声才终于淡了下去。
锦宁坊熄了灯,余杭城深夜的星火逐渐消散。
而城中的某处,却悄悄点燃了一盏灯烛。
次日午后,关思弦揣着一堆稿图,提着不知装了什么的神秘包袱,出门往紫金街赶去了。
上次遇见了公黎,情急之下重新读档,那一封准备送往锦宁坊总店的信也没能送出去。
过后关思弦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当时楞着脑袋的行为有些草率,决心等到能够拿出令人信服的完整计划,再送到关颂面前。
而如今,时候成熟了。
当她赶到紫金街总店时,关颂方从忙碌中脱身,正准备短暂休息一下,对妹妹的突然造访有些惊讶。
“真是稀奇,今日竟没有鬼鬼祟祟躲在门外。”
关思弦咧嘴一笑,丝毫不介意哥哥的玩笑,忙拉着她起了自己的计划。
见状,关颂也很快调整了状态,为妹妹沏上一盏茶,安静听她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