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晃眼,遥遥相对的目光就被人挡住。
灰扑扑的少年身影倒在雪中,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杂役模样的男子,奋力拉扯着倒地的少年,嘴里骂骂咧咧。
“老子平时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个口口居然还敢逃走!”
【玩家关思弦,恭喜解锁男主“万生烟”。当前角色好感度0,目标好感度100。】
关思弦脑海中响起系统提示音,脑海中少年的身影与雪中那匆匆一眼重叠。
“啊!”她恍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出了声。
接连几日的事情占据了她的思绪,让她险些忘记了与第三位男主的初遇,若非今日心血来潮前来找阿阮,只怕这一段关键剧情就该被她错过了。
关思弦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雪中的那个少年身上。
在这样的冬日里,少年衣着单薄,被人推搡着躺在雪中,倔强仰着头与身边的男人对抗着。他的发丝散开在肩头,沾满了白雪,身上破旧的衣裳也被融化的雪水打湿,深深浅浅洇开,贴在身上。
“那是春风楼的龟奴。”阿阮在她耳边轻声道。“上个月也发生过这种事,他将一个逃出春风楼的姑娘拖了一路。”
阿阮顿了顿,放低了声音:“说是春风楼出逃的,但仅仅被我瞧见的就有好几次,真相又有谁能说清呢?那女子一直喊着自己并不认识那龟公,可最后还是被捂着嘴带走。”
关思弦有些讶异。
春风楼的龟奴见无家可归的少年生的不错,便谎称他是从自己手下逃出来的小倌,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绑回去。这便是她与万生烟的初遇。
但阿阮所言她从未听说过。
如果她一味等待着原有的剧情,哪怕过了今日,也只会当这是一场偶然发生的巧遇,却从来没有想过,短短故事剧情的背后,是并非偶然的绑架。
她以为碰巧救下了一个人,而少年只是受害者之一而已。
那被捂住嘴的女子,定也是其中之一。
龟奴的叫骂没有停止,少年显然力气不敌龟奴,微弱的辩解也被无止无休的责骂声掩盖。
两人当街拉扯着,街边不少人表情嫌恶匆匆走过,或是站得远远围观。
关思弦不觉皱起眉头。
“既然发生了许多次,都没有人管管吗?”
“这种事说不清,一般是没有人敢上前的,”阿阮叹道,“没有证据指认春风楼,也没有人愿意沾上这些事。春风楼东家余杭富商贺家,也有说法称背后另有其人,但一般人总是惹不起的。”
“贺家?”关思弦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也没有从仅存的记忆中找出信息。
她眉心拧紧,目光再次落在少年的身上。
但不管这贺家是什么人,万生烟她一定要带走。
关思弦提着裙裾,朝纷争处走去。
今日寻到了一个清丽的美人胚子,龟奴正心中暗喜,抓起少年的胳膊,转过身便要将人拖走,却险些撞上了拦在面前的纸伞。
纸伞缓缓抬起,露出执伞之人清亮的双眸。
“这是要去做什么?”
龟奴飞快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陪笑道:“我手下这小倌出逃,叫姑娘见笑了。还麻烦姑娘往边上些,可别脏了贵人的衣角。”
关思弦不动。
“哦?这分明是我家走失的侍从,什么时候成你的小倌了?”
女子的声音越过伞沿,穿过风雪,让周边停住脚步的人都听了清楚。
街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龟公一愣。他做这勾当许久,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拦在前面,他也因此愈发嚣张妄为。这还是第一回有人前来制止。
但眼前的姑娘看着柔柔弱弱,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龟公嘿嘿两声,看了看周围,放低了声音道:“姑娘可要想好。我这春风楼背后的人,姑娘未必得罪得起。”
但关思弦并不在意他的言语暗示,再开口时更扬起了声音。
“哦?我还当真从未听闻。要不你来告诉我,你这春风楼背后,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敢这样强抢他人侍从,当街作威作福?”
见她一副无辜模样,毫不在乎自己的告诫,龟公却笑了起来。
“姑娘既然敬酒不吃,可莫要怪我说话难听。”
他一把抓住少年的头发,无视他的痛呼转向街边看热闹的路人,喊道:“大伙都来悄悄,这小倌模样这般俊俏动人,除了我春风楼还能有别的来处不成?谁家府上养着这样容貌俏丽又若不成事的侍从?除非……”
说罢他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看向一旁撑伞的女子。
但女子一脸坦然,并没有表现出他预料中的羞恼,反倒让他有些恼。
“既然你我各执一词,不如让这少年自己说说,他究竟是你手下的小倌,还是我府上的侍从。”
话音落下,关思弦看向万生烟。
老实说,她实在记不起主线中的关家女说了些什么,才在初遇时将落难的万生烟救下,但她知道少年足够聪明,不会不明白自己有意相助。
在众人的目光中,雪地里的少年怯生生地抬起头。
龟公暗道不妙,正欲堵住他的嘴,却听少年抢先一步弱弱开口。
“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什么春风楼。姑娘救我!”
“我呸!老子打烂你的嘴!”
龟奴啐了一口,恶狠狠瞪着手中的万生烟。
他扬起巴掌就要朝少年打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伞骨打中了脸。他下意识躲开却险些滑倒,双手惊慌挥动间松开了揪起的头发。
关思弦将纸伞横在身前,一只手将万生烟从雪地里扶起。
纸伞挡住了龟奴,他站在一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关思弦。
眼前的姑娘眉头拧紧,怒目而视。一张圆圆的脸看上去年岁不大,身上的黛紫色衣裙又为她的气质添了几分沉稳。女子容颜虽不算倾世,但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若这般样貌放在旁人身上,只怕便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但龟奴知道,这女子动不得。
她鬓边发髻乃是余杭常见的样式,仅三两同色缎带缠饰,不见什么贵重簪钗,但光看她这一身名贵锦缎做成的衣裙,便知她家里非富即贵,更不用说还有另一女子一脸担心地等在一旁。
大约是谁家的千金,骄纵惯了,不知天高地厚,连这种事人人避之不得的事情也要横插一脚。
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这样下去,事情若是闹大了,他再想要带走这少年可就难了。
他已经盯了少年两日,更派人悄悄打听过,这在街上游荡的少年没有主家,是从别处流落至此的,在余杭亦没有任何相识,更不可能是这女子的随从。
他早早打算好了,一定不能放过这送到眼前的生意,叫上头人满意了必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龟奴心思一动,脸上挤出了谄媚的笑容。
“想起来了,这位姑娘先前来过我们春风楼吧?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竟是我们春风楼的常客?”
见关思弦一怔,他心里暗自得意。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千金。
“姑娘这般护着这小倌,莫不是在我们春风楼看上了这小子,两个人暗通款曲,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关思弦听了这话,心中只觉得好笑。龟奴想将这种莫须有的锅扣在她头上,逼她自乱阵脚,为自证清白主动放弃。但她不是纯正的古代人,更不会将女子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看了一眼万生烟,心里有些懊恼。
可惜了,若不是担心给男主留下不好的印象从而影响好感度,她能当场把这破春风楼拆了。
龟奴将她的沉默认作怯懦,心中有了几分底气。
“我说姑娘,听我一句劝,春风楼都是明明白白做生意的。姑娘若是喜欢,不如攒够了银子来为这小子赎身,还能给你几分薄面。”
只听关思弦一声嗤笑。
“赎身?”她眯起眼睛看着龟奴,声音里的讥讽之意任谁都能听出。
“就算我说拿得出银子,你拿得出这少年的身契吗?”
龟奴的笑容僵在脸上,神情开始有些不自然,硬着头皮支吾道:“身契……丢了!被这白眼狼偷走了!”
“原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