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快要到达的时候，我能看见下面有人在放烟花。

天已经黑了，我睡得天昏地暗，不知道几点。

“现在八点多。”

林木也噼里啪啦敲着手机，嘴角带笑，然后歪了歪脑袋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

“今天元旦，酒店好难订。”

他说完这句话我才后知后觉记起来今天是元旦。

“订我们之前住的那家不就好了，不用再选了。”

林木也摇头：“不行。出去玩就是要追求新鲜感。”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没准去以前去过的地方还能想起过去的记忆。”

舷窗外面一片漆黑的蓝，我看着外面的纯色，两人突然缄默。

林木也或许不想让我回忆起来，他不希望分手，不希望我离开。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想起过去，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解决问题，而林木也只想着要逃。

落地之后我们没急着去酒店，对这里我人生地不熟，这个时间画展也早就已经结束。林木也笑吟吟地说要带我去跨年。

“国内根本没法放烟花啊！要看烟花就只能出国了。”

我心说为了看烟花大张旗鼓地要出国，这种事情也只有林木也能做得出来。

我们飞奔在异国他乡的桥上，下面映衬着夜色的水波光粼粼。林木也撒开我的手一屁股坐在桥上的扶手上。

我皱了皱眉，嘴角抽搐：“你小心一点，别掉下去了。”

我往下看了看，这水似乎不浅，不知道林木也会不会游泳。

“不会的。”林木也拍着胸脯承诺，说完拍了拍自己身旁，让我也坐上来：“话又说回来，我们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一起出国了，上一次还是一起去英国上学。”

说完林木也自顾自点开了手机，然后翻出顾言的电话拨了过去，打开了免提。

“喂！”顾言的声音相当不耐烦，“大晚上的你干什么？”

林木也“切”了一声：“天是黑了，但是对你来说压根不是晚上吧？我来喊你一起跨年，我们都多少年没一起跨年了？”

顾言也冷哼一声：“以前陪你一起跨年是因为林深在你身边，谁要和你一起跨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偷笑，没想到我面子还挺大。

顾言又深吸一口气：“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上回你莫名其妙一脸不爽发神经喊我出去喝酒，沈榷又把我骂了一顿。你心情不好也不能拉我垫背啊！”

林木也不乐意了：“你拒绝不就行了，你本来自己就想去，我一喊你不就走了。这么大一口锅我可不背。”

我捂着嘴笑，电话两头都安静了。

冷不丁顾言突然吐出一句：“我怎么好像听见林深的声音了？”

林木也笑呵呵：“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祁林深就在我身边，你非不信。”

顾言突然激动起来：“你让他说句话，不对，你给我打视频电话，快点快点！”

我觉得顾言应该也听不见我的声音，这应该就和上一次我给秦心打电话时一样，他们偶尔能听见我的说话。

我等着林木也拨电话过去让我再验证一下，谁知林木也把电话挂了之后就把手机揣进口袋，还差点没塞进去，险些掉进水里。

林木也混不吝笑，他的发丝在空中吹拂，变得更像是他十八岁时。

“顾言不是让你给他打电话吗？”

林木也又“哼”了一声：“他让我打我就打？那我多没面子？”

我们又安静了一会儿，林木也从栏杆上跳下来，然后站在栏杆前，把两只胳膊伸到外面。

他还是笑，但是笑容收敛了很多，像是被风吹散了。

我总觉得这句话他思躇了很久才开口。

他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都行，说出来就行。我都改。”

我知道他想问我的其实不是这个。

他想问的应该是。

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我不知道答案。

我的分手提出得毫无征兆，就好像我们之间的隔阂是突然出现的，不仅如此，这道鸿沟还大到无法弥补，大到甚至让我放弃了要和林木也沟通去解决问题，仅仅只是想着要离开。

矛盾究竟是什么？

现在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将来的事情。林木也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就像是在和热恋中的情侣说他们将来会闹到不可开交，他们未来不仅仅会分开，还会用最致命的语言攻击对方的心脏，直至遍体鳞伤。

如果未来有一天我要选择离开，我知道会是因为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在呼啸的风声中湮灭。

一月份的斯德哥尔摩比北京还要冷，这里的气候湿润得多，连风中都夹杂着水汽，雪总是毫无征兆地下。

我不知道该将我的眼睛放在哪里，于是我直视前方。

我说：“我讨厌你骗我，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欺骗了我很多。”

林木也不说话，以沉默来代替给我的回答。

我讨厌他的沉默，对于我们的关系，他总是想着用逃避来解决问题，而事实就是其实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