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会给我纳几个妾室罢了。”裴闻卿干脆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你爱纳多少就多少!”
没意思,只是想套她的话,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那就不说了。”裴闻卿起身,掸了掸衣裳,“沈妹妹心胸宽广,自是不会揪着我我那点酒后的胡言乱语不放,对吧。”
一会夫人,一会沈妹妹的,真叫人难以理解。
回书房之际,他又特地交代:“哪也别去,你这病还得再装两天。”
“要装你自己装,我装够了,我要回家。”
眼不见心不烦。
裴闻卿撂下狠话:“你今天要是敢回去,日后就别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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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幼确实没有回谢府,一连半个月都老老实实待在相府,连门都不出。
同裴闻所未闻过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
至于那天晚上的话,谁都没有主动提起。纵使为情所困,那些话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日入夜,明月当空,圆润而明亮。
一众婢女在院中小道点上蜡烛,烛光掺着月光,恍如白昼。
沈舒幼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日子,怎么点了那么多蜡烛放在地上。”
一婢女回答道:“是中元节。”
“这么快就到中元节了吗?”她有些呆愣,望着高悬在天的圆月。
婢女递上一支蜡烛给她:“夫人也点一支吧,可避鬼魂,祈求平安,亦可为您所牵挂的故人引路。”
“引路?”沈舒幼不太懂这些,“引路来看我吗?”
婢女点点头:“可为亡魂引路通往极乐世界,也可引思念之人如梦来。”
高堂健在,兄嫂和睦,祖辈她也未曾见过,谈不上什么感情。
她所念之人只有那个被她无情抛下,刚满月的儿子,明昭。
她怎就把明昭忘得一干二净……
沈舒幼心中一阵绞痛,紧紧攥住手里的白蜡烛。
婢女上前扶住她:“夫人,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沈舒幼强撑着,同她道:“这里我自己来点吧,你去帮我找点甜的来,蜜枣什么的,多要些过来。”
婢女搀扶她回房,把装着蜡烛的匣子拿给她,再去帮她取东西来。
青萍和绿华本已回房休息,听到外面有动静,刚赶过来,又被沈舒幼给赶回去。
她吃了两颗缓解心悸的药,拿着匣子到院中,在小道两侧点满蜡烛。
婢女很快拿来一盘蜜枣,沈舒幼拿了些赏钱给她。
孩子都爱吃甜的,明昭应该也很喜欢。
点完蜡烛,沈舒幼捧着那盘蜜枣,泪水在眸中打转。
“明昭……”她柔声自语,“对不起,母亲没有忘记你。”
刹那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她吸了吸堵塞的鼻腔:“你别怪母亲好不好……”
自大梦醒来至今,沈舒幼从未梦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大抵是怨恨她这个母亲,不肯入梦来与她相见。
今日是上元节,她点了蜡烛,准备了孩子们都喜欢的蜜枣,盼他原谅自己,肯与自己见一面。
不过一年,她竟连明昭的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
沈舒幼将蜜枣拢在怀里,低头枕在膝上,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定在她面前,挡住前方照来的亮光。
她迅速擦了擦泛红的泪眼,缓慢抬头。
裴闻卿又照常来看她,每日一句问候,喝杯茶就又回了书房。
“你这是……”
沈舒幼自己站起来,护着盘里的蜜枣给天让路,一前一后回到房中。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这次可和他没有关系。
他伸手去拿蜜枣,却扑了空。
“这不是给你吃的。”沈舒幼声线有些哽咽。
不给就不给,他也不爱吃。
裴闻卿好心提醒:“大晚上吃那么多,你也不怕牙疼。”
她这会没心情同他说话,抱着那盘蜜枣就去睡觉。
裴闻卿自顾摇头,喝了杯茶,起身准备回书房。
“你今晚能留下陪陪我吗?”
这是沈舒幼第一次开口留他,他自然没有拒绝。
“可以。”裴闻卿又坐回茶床上,“我累了,麻烦你给我拿床被子来。”
“到床上来睡吧。”
沈舒幼脱了鞋,连同那盘蜜枣一起来到床上。
那盘蜜枣被她安置在最里侧,她将外侧的位置留给他。
“哪有人把吃的带到床上一起睡的。”裴闻卿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我可不睡,我还是睡那边。”
他老老实实在老地方合衣睡下。
奇怪,真是奇怪。
不寻常的一夜匆匆过去,裴闻卿从茶床上醒来送,见她呆坐床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那盘蜜枣完好无损,整整齐齐,看样子是一颗不少。
他起身把被子放到床尾,说道:“不吃也别放床上,甜的东西容易招蚂蚁,小心夜里咬你。”
她昨夜没有梦到明昭,正黯然神伤。
“你自己看着办吧。”裴闻卿披上外衣,“我要去上朝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他实在看不下,俯下、身来,帮她把那盘蜜枣拿出来,放到妆台上。
昨夜还是视若珍宝,这会无动于衷,着实猜不透。
直到他打开房门,沈舒幼突然叫住他。
“裴闻卿,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记得。”他平静道,“你现在要用吗?”
她怔怔地“嗯”了一声。
“说吧。”
“我要你明日陪我回家吃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