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她是她心里此刻想得任何一个人。
生死一刻,她想起的是自己。
为何是自己?或许是因为她是无根之人,自有意识以来,她就是萧祁的一个情劫,仅此而已,她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是何身份,如今能记起来的第一世,便是捉鬼师的那一世。
那一世,最后的结局,依然是同萧祁同归于尽。
女子告诉她,她其实活得比萧祁还要久,但再多的,便没有了。
“若你沉迷于当下,你将永远止步于当下,死局之所以是死局,是因为被当下捆绑。”
这是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那女子告诉她的,或者说是心中的那个自己告诉她的。
那一刻,吕玉真忽然便明白了,她悟出了大道之真正的含义,所谓大道,不过是自身之道,而非天下之道,天下何为,乃千千万万个自身组成的罢了。
要成就大道,首先要有自身之道,吕玉真向来自诩洒脱,却也一直被凡尘所困,所以才一直平平无奇,碌碌无为,最终只能是被所谓的情劫牵着鼻子走罢了。
“姑娘要走了吗?”
“是。”
“可是姑娘的眼睛还未恢复。”
“玄邺,你我认识也不是一两日了,看或者看不见,于我来说,并未区别。”
唤作玄邺的白衣男子愣了愣,随即大笑一声,道:“玉真散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我当你终于被我骗了一回,却原来一直在陪我演戏。”
“你和你弟弟真是一点都不一样,不过你弟弟比你小了几百岁,不一样也正常。”
“玄司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不过他这些年荒唐事做得太多,说起来那不打算去找他吗?他可是日思夜想都是能和你再续前缘。”
吕玉真看不见,蒙着白布的眼睛却正好对上了玄邺的眼睛,只见她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半开玩笑道:“你这老狼,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毛拔了做衣服。”
听到要拔毛,玄邺忙求饶:“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要去哪儿就去哪儿,那小子哪里有我的毛重要,哦不,哪里值得你喜欢!”
吕玉真见他讲得愈发不正经,也只是摇了摇头,懒得计较。
“我走了你记得他醒了以后,把这个给他。”
拿过“天鉴”,玄邺忽得皱起了眉:“你当真要把‘天鉴’给他?你不怕他修为大涨后再来找你麻烦?”
“‘天鉴’可引他修正道,中和他体内凤凰阴翎之力,届时他便可实现成为天地最强者的夙愿,那时找我将毫无作用,依他的脾气,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
这的确是萧祁的性格,吕玉真最了解他不过了,可不知为何,玄邺依旧觉得不妥。
“若他硬要问你去哪里了?该如何?”
吕玉真一顿,竟莫名生出了怅然,低眸沉思不过片刻,再抬眸时,便又是那个洒脱的玉真散人:“你同他说,我死了。”
“万一他不信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我走了,玄邺,天地之大,以后怕是无缘再见,你多保重。”
此一别,吕玉真便可能真的会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就像是两百年前离别那次,整整两百年了,吕玉真再也没出现过。
玄邺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那人已经消失了,好似从未来过那般。
“师父师父,仙子姐姐呢!”小药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走了。”玄邺道。
“走了!怎么就走了!药庐里的那位公子醒了,吵着闹着要见仙子姐姐!这可如何是好!他都快把药庐拆了!”
玄邺心道糟糕,这烂摊子可有得他收拾的。
“快!去看看,你记住,要是他问起来你就说仙子姐姐已经死了,听到没,死在了竹林与他打架的那一日。”
“啊!可是师父不是说不能说谎吗,仙子姐姐分明活得好好的呀!”
玄邺一把弹在了小药童的脑门上。“为师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别露馅了就行。”
小药童虽然不懂,但记下了师父的话,师徒两慌慌张张朝药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