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泛着冷,明夷最后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裴令仪说想回趟家,她也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愣愣地想着,裴令仪脑子里猛然浮现她顶着后槽牙说“打得好”那一幕。
歪着头,看起来像顽劣的稚子,笑得有些疯癫。
可定睛一看,凌乱的衣襟,纤细的脖子,绯红的脸……迷离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
冷不丁的声音钻进耳朵,裴令仪一颤,思绪逐渐清明。
“没什么。”她冷淡道。
对面男子来回踱步,神情焦灼,她却只觉好笑。
这是她父亲。
年过四十,没那么多花白头发,脸上却布满沟壑,弯弯绕绕糊了满脸,丑得要死——
裴令仪恶劣地想。
“你现在就好好服侍二殿下,太子那儿也记得多去走动走动。”
“嗯。”
裴固猛地转头,腔调愤怒,“怎么和你爹说话呢!”
神情漠然,低下头搅着手指玩儿,空气一时凝固,像冰,嗖嗖冒冷气。
“我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着想。”裴固叹了口气,缓和道。
摊开手,抬头环顾四周,眼神绕来绕去最后落在眼前这个所谓父亲身上,她笑出声来,仰倒在圈椅上。
“这个家,有我的地儿吗?”
“这是你家!”
“这不是。”
我娘走那天,我就没有家了。
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冷静,尖锐。
“只有你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找我,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来了,我有自己的生活。”
“你敢!”
劈里啪啦一阵,案桌上的笔墨文书被人掀翻,乱七八糟堆在地上。
砚台里的墨甩成无数道,零星洒落在衣角,裙摆,领口。
静静看着对面气得发抖的男人,裴令仪心中只觉得畅快。
阳光斜斜倾倒,打在脸上,热烘烘,暖洋洋。
原来,人确实要学会放手。
垂眸,起身,开门,走出。
一路径直经过院落,推开大门,她愣住。
瘦瘦长长的身影静静候着,看她出来时眼睛亮晶晶的扑闪扑闪,脸颊微红,估摸是风吹的,又或者是见了她心下欢喜。
一只手缓缓伸出,捏了捏她衣角上的墨,又摸了摸她的脸,“怎么哭了?”
泪水糊了满脸,她这才惊觉,慌忙拂去。
“你怎么在这儿?”裴令仪撇开脸,转移话题。
“在等哭鼻子的小孩儿放学。”明夷笑了笑,伸手牵她。
注意力被分散,裴令仪低头,是明夷暖暖的手。
“走啦。”明夷轻声哄。
_
回府时正值用午膳,王府没那么多规矩,支一张桌子,便就这样围着吃。
明夷带着裴令仪净了手坐下,亲自为她添饭,又递给她一双筷子,眼神示意,“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