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袋里东西不多,出门太急,袋子里只装有半个月前偷偷藏进去的烧酒,出门时没吃完的点心,还有早饭剩下的一个水煮蛋。
阿离看着黝黑中唯一的一片光亮,心沉下来,将鸡蛋壳在石头上敲碎,仔细的剥起了鸡蛋壳。
早知道让小绿带一盘茶叶蛋了。
阿离十分后悔。
念着熟悉的法决,阿离将手中的水煮蛋加热,再将其送进口中,空荡荡的胃得到了一点慰藉,身体意外地因为这一枚小小的鸡蛋温热了不少。
她发誓,回去之后她要大吃大喝!要吃撑!要把肚皮撑破!
阿离忽然仰倒在地,眼神是没有着落点的空落,她回想起阿娘死的那日,满世界的雪白,她的眼前却是一片看不清的漆黑。短暂的失明让阿离陷入惊恐,一开始以为是鲜血糊了眼睛,所以拼命用手去擦,到头来却发现于事无补。
冰冷的空气堵在嘴边,还有鼻子上,一吸气就是肺腑要被撕裂的感觉,喉咙里像埋了无数把刀子。
好恐怖!
愈想愈是窒息,眼泪抑制不住般从眼眶里溢出来,哪里都是。
似乎是因为对寒冷本能的惧怕,寒冷对阿离来说,就像是一见到便会触发的机关,是面对迎面而来的危险霎时间失去反应能力,僵硬不动缴械投降的生理反应。
周遭的寒冷提醒着阿离的痛苦,在她快要忘记的时候化出一把锋利的刀刃,往她结了痂的伤口上再刺一刀。
伤口不用太深,但也不能太浅,必须是刚刚好的地步,刚刚好的疼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忘记曾经的痛苦,不至于忘记仇恨。
正因如此,阿离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头脑逐渐模糊不清,她忘记了要抵御寒冷,忘记了自己处境艰辛,因为她正一步步地放纵着自己被寒冷侵蚀。
放纵自己死去。
阿离的内力在慢慢变弱,呼吸也随着寒冷入侵而安静下来。
风雪始终未歇,像末日。
不知过了多久,阿离发觉自己像置身于一片初春,冻僵的躯体奇迹般回暖,阿离睁开眼睛,黑暗不能让她看清任何事物,她只匀了匀呼吸,想坐起身子看一眼来时的方向,她发现手掌上像盖着一团火,她便是被这团不知从何处燃起的火救回来的。
“你是谁?”阿离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
洞外风雪呼啸,阿离抬眼,因为看不清身边的人而感到烦躁。
手上覆着的火动了动,收走了。
阿离努力辨认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轮廓,几乎是火离开的一瞬间,她便条件反射性地要将它抓回来,可惜落了空。阿离一点点地摸索着,还算温热的手掌在对方来不及闪躲的情况下倏然贴上了光滑的肌肤。
阿离微微一愣。
察觉到对方想将自己的手掰下来,阿离紧着嗓子,“不准动。”
对方立即被吓住了。
阿离放软了语气,说:“我冷,你让我捂一下嘛。”
见对方没有反抗的迹象,阿离也大胆了起来。不安分的手指轻轻描摹起他的眉骨,结果换来了对方的呵斥,“不准乱动。”
嗓音沉沉,却带着一种特别的清淡。
终于不是闷闷的声音了。
“不说话,不点火,就是怕我记住你,日后找你寻仇对不对?”
影将阿离的手扯下来,阿离却趁影不注意将另一只冰凉的手贴到了另半张脸上。
“这只也冷。”
影的嘴唇在黑暗中抿成了直线。
没来得及将阿离的手扯下来,刚空着的脸又多了一只。
“好冷。”
“师父?你的心跳好快。”
长睫扫过手掌的肌肤,痒痒的,像小猫在心尖上抓了一把。
“师父。”
“你好热。”
黑暗里,一双眸子透着微光,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烙印下来。
“师父,我从小就有一种怪病,眼睛上的,入夜之后常常看不清东西。这里太黑了,我绝对看不清你的。我发誓。”
“把眼睛睁开,好吗?”
硕大的喉结滚了滚,掌边再次滑过几分痒意。
睁开眼睛后,男人显然更加紧张了。他发现面前有一双炯炯的眼睛,这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全然不似眼睛的主人方才所说,是看不清东西的样子。
“师父?”
“我知道你嘴唇的位置在哪。”
阿离试探地摩挲着影的薄唇,眼睛幽幽的,在长夜里闪着透亮的光。
“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