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承免,对不起。”薛见微长剑向下,面无表情送上几寸,很快,喷涌的鲜血如注将李承冕的外衣浸湿,他胸口的腊梅花一朵一朵,变成可怖的血色。
痛么?李承冕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声音沙哑着挤出一句不甘心的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一切,为了大荀。”
薛见微抽出长剑,血痕沿着剑刃滑落融进地地毯的长绒里消失不见,连带着所有的海誓山盟情真意切化为乌有。
犹如被抽筋扒皮一般,长剑拔出,李承冕应势跪在薛见微的面前,他手掌在心口摸索几下,又在眼前摊开,只有亲眼见到这片血色,他才能确信这一剑是真实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薛见微,你骗得我好苦。”
说完李承冕昏倒在地,薛见微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完全是凭借着身体的记忆,僵硬地伸出两指探息,李承冕气息平稳无碍,她又迅速夺下李承冕手中的饿匕首藏进怀里,在确信大殿外的侍卫冲进来的一瞬间,薛见微转手一剑斩开李鼎的脖颈。
李鼎当然不会挣扎,因为她奉上那件素衣上晕有致命的毒素催发,眼下躺在长榻上的只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这就是她为李承冕苦心备好的结局。原本属于你的光明灿烂尽数管给你,自此以后,你就是整个大荀最尊贵的人,本该讨要的孽债,我替你。
这应该是最后一面了吧?薛见微双眸温润地看了一眼李承冕。你恨我吧!我情愿你这样恨我,也比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我来得好些。
李承冕身上最贴近心口的位置,明明应该是鹅黄的腊梅花,却变成一朵朵盛开的腥红桃花。
下一刻她被一拥而上的侍卫扣押在地。脖间抵上两条长刀合力要割开她的血肉。
“唰!”
一条长鞭灵巧卷开片片长刃,力道之大众人躲避不及,来人正是杨慎良。他信步走上前,从层层包裹的人群中提起薛见微的衣领,将她护在身后。
薛见微从未见过杨慎良使用长鞭出手,她怔怔地喊了一声,“司使。”
“徒弟闯祸,还是得师父来收拾烂摊子。”杨慎良将长鞭一挥,将薛见微推出兆和殿的大门,她被一人接在怀中。
“狄沛?”薛见微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准备受死么?”狄沛早已准备好绳索,捆住薛见微的双手,还没忘记将她的软剑收好,“司使说了,你今儿必定要闯下滔天大祸,必须得捆着你走,你可别怪我心狠!”
“哐!”大门紧闭。十二扇雕花槅扇窗垂着茜纱帘,幢幢黑影如困兽般腾挪扑击,时而有兵器相撞的金铁之音闷响其中,夹杂着长鞭破风的锐啸。纱帘窗纸被泼洒上鲜血,一笔一笔浓墨重彩化成血雾的剪影。
薛见微扭开身子,“不行!司使还在里面!”狄沛早已料想是这般局面,索性掏出面巾掩住薛见微的口唇,手上的绳索又紧了紧,“你就放心罢!司使神通广大,难道还用你这虾兵蟹将出手?”
她一委身托着薛见微爬上宫墙抄近道冲出宫门。
有宫人撕心裂肺地高呼,“皇帝驾崩!”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哭闹声响彻天地,狄沛心一沉,回首一看,兆和殿的宫墙之上立着一血影,负隅顽抗,夜色朦胧,模糊看不清是何面目。
那人仰天长笑一声,“老薛!我终于有脸面去见你了!”
夜空中飞过一只长箭正中那人心窝,血影犹如断了翅膀的猎鹰从高墙上跌落,径直砸在狄沛与薛见微藏身的涵洞前。离得近甚至能嗅到黏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下可以看清那模糊的面容,是从俞州接走困顿的她,为人师为人父教她长大,每年生辰都要做一件新衣给她,总会为他收拾烂摊子的杨慎良。
薛见微目瞪口呆望着地上的人,耳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来。
三个月后,新皇登基,改年号永宁,意为大荀其宁惟永。
一朝新臣在奉极殿叩拜新皇万岁,并未察觉这位推陈出新意气风发的九五至尊,是舍弃了生不如死的过去才勉力存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