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免抿嘴,“也好。”
薛见微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太长了,我实在背不起来。”
不是牛高马大,也不是身壮如牛,而是太长了。
这个形容十分贴切。虽然承免个头很高,但身形单薄,薛见微在心头计算了一下,若是她勉强要背起承免,只怕承免下半身都要在地上拖行。
两人相互扶持沿着渠道慢慢前行,只不过薛见微手中的火把转移到了承免的手上。
河道幽闭暗黑,只有两个人前行的脚步声,走了许久,尽头的光点似乎还在久远之地。
薛见微无聊至极,忍不住插科打诨起来,“这不怪我,你要怪就怪柴世贞,谁让他纠缠你,你也是,怎么不一口回绝好好骂上几句,要是我呀,必定要用拳头教会他温良恭俭让怎么写!”
薛见微忆起了心头的大事,“你说家中有事,我记着你之前提过,令堂的忌日临近,莫不是今日?”
承免道:“忌日已过。”
“难道你家中有什么棘手之事?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承免顿了顿,“只是随意搪塞的借口而已,我家中仅余我一人,并无事。”
“原来你知道怎么拒绝别人?俗话都说斗米恩,升米仇,你可以雪中送炭,但是不能让他们觉得理所应当,都是你太好说话了,他们才会这样放肆,何不一开始就撕破脸干脆拒绝?”
薛见微自顾自替承免完善起推辞的借口,“家中有事,这个由头不够严谨,你应该再美化几分,比如什么,陛下召见你有重任,他们平日又见不到陛下,没法子对证也就不敢难为你了。”
承免低头不语。
柴世贞为了当值的事情已经来来回回同他讲了好几次,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避开,为何偏偏要在众人眼前驳了柴世贞的面子呢?
承免道:“你最近很忙。”
“有么?”
薛见微细想来,近些日子因为狄沛的事情,心头苦闷只是一味忙碌,穿梭在翰林院北春坊之间填充空闲的时间。
承免轻嗯一声,“忙得整日不见踪影。”
“瞎忙活呗,跟你没法比,席大学士整日安排我的都是些杂事。”
薛见微担心承免身形不稳,近乎钳制般抓着承免的手臂,冷风扑面,两个湿漉漉的人靠得近了些,居然依偎出些暖意,这份暖意却让承免倍感熟悉。
以前他曾见过两只猫儿这样靠在一起取暖。
承免的心中却响起一声发问。
很忙,忙得整日不见踪影,从进入北春坊开始就落在自己身上的双眼,突然间看向了别处,平日有事没事都要来闲扯几句,如今却一门心思在别处忙碌了起来。
所以听人说薛见微要来前院取东西,索性当着众人的面让柴世贞难堪,闹腾了起来。
明明有一百种借口一千种法子,为何选了最笨拙的一种激怒柴世贞呢?
答案呼之欲出,承免心头一震。
他的手指微不可察的蜷缩起来,继而声色发冷道:“你今日不该帮我。”
薛见微乐呵呵道:“不用谢我,举手之劳罢了。”
承免道:“不,你不应该随意插手别人的事情,我自有法子解决。”
这话确实有点好笑,薛见微劝解起来,“你有什么法子?用那蹩脚的借口?难怪人家要同你吵上两嘴呢!以后这种难题统统交给我,对付这种人我有的是办法!”
承免脱口而出,“那你也不能这样随便插手他人之事,又不负责的一走了之。”
“......”
薛见微闻言转过头看着承免,一脸迷茫,“什么一走了之?”
“你不是问我,同僚一场,是否应该来辞别么?”承免偏过下巴,垂眸看着地上,“同僚而已,确实不必......”
剩下的话承免没有说出口。薛见微已经在他之前做出了言简意赅的总结。
自作多情。
薛见微皱眉,“你也这么想?”
她靠近承免,一双眼眸全是求知若渴,“我之前在侍灯司有一朋友,她悄无声息地辞官回家了,同僚一场,临了都不愿同我告别,你也这么想的么?能不能给我讲讲,到底为何连句道别都不愿意呢?”
承免眼皮又跳了一下,“所以,你说的自作多情是指你自己?”
“对啊!你是不知道,她年纪最小,什么苦累烦心之事都同我分担,亲亲热热唤我一声姐姐,什么两肋插刀肝胆相照,还不是说走就走,......”
薛见微开始絮絮叨叨忆往昔,承免听了一阵,“你为何不去见她,当面问个清楚。”
薛见微摇头,“那不行,她不拿我当朋友,我才不热脸贴冷屁股,朋友知己要讲义气!我宁愿被人相欠做个讨债的,也不能欠别人的!”
承免恰到好处地补上一刀,双眸一点,“那我岂不是你的一等债主,毕竟……此刻浑身湿透吹着冷风,都是拜你所赐。”
薛见微立即回嘴, “来日方长,谁欠谁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