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都忘啦,娘病得不行的时候,不就是嬷嬷使这法子从鬼门关抢回来娘的命么?”红菱气鼓鼓地斥责道:“哥,你太心急也会影响我们的。”
蒋嬷嬷将碗里的水泼在墙根,吩咐道:“红菱,你去再舀一碗清水来,抱朴,你去换一双道长吃饭的筷子来!你们两个速去速回,姑娘还昏睡着,咱们可得抓紧时间!”
抱朴和红菱得了令当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高墙深影下,只余下冷眼旁观的李承冕和心急如焚的嬷嬷。
李承冕哑然失笑,只觉得很是滑稽,这三个人不是谁给灌的迷魂汤,躲在此处白白忙活一场。
“你们和薛见微关系很好么,要这样费心费力的帮她?”
一听到这,蒋嬷嬷眉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她愁着眉头哀叹道:“娘子是个可怜人,奴婢这老身子能帮一把是一把,平日她给我们的照拂也够多了。”
对于嬷嬷的感慨,李承冕不置可否,“她能住在淮王府,还有田庄地产,如何可怜?”
乌云遮蔽,空气中漂浮起一丝泥土的腥气,该是要下雨了。
蒋嬷嬷摇了摇头,“贵人身为男子,不能切身经历,自然不能感同身受,薛娘子生姑娘时浑身的血流了一盆又一盆,奴婢亲手浣洗的纱巾,常人生子先出来的需是头,禾丫头先出来的是脚,足足熬了两天一夜,您瞧着禾丫头机敏聪慧吧?早产先天不足,是不会说话的。”
“她身边难道一直没有人,愿意帮她承担一些么?”
“有,怎么会没有,奴婢看得出来,娘子心里挂着一把锁,铁索一头拴在过去,一头捆在腰上,不断拉扯,心有魔怔,过得艰难地很。”蒋嬷嬷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李承冕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知道薛禾在接过那枚药丸时,心中在想什么?是真的渴望一份圆满的答案,还是带着一腔恨意讨要偿还?
李承冕有点后悔,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包裹了饴糖的砒霜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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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府别院。
“娘子,您怎么惩罚都行,奴婢绝不躲闪。”素雨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也不敢抬头看薛见微一眼。
“罚你做什么,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岂能让他躲在暗处得意?”薛见微一拍桌子,才发觉怒气中竟带着一份悲恸。
心口彷佛藏了一只呼之欲出的白鸽,扑棱着翅膀叫嚣着要冲破束缚。
等薛见微反应过来时,一口鲜血溅了自己的半边衣袖,素雨大惊失色,跪步上前,搂住薛见微哭喊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你就守在这里,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要离开。”薛见微从腰间展出那柄轻若惊鸿削铁如泥的软剑,就着血淋淋的衣袖擦拭嘴角,那只鸽子终于飞身出来了。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薛见微当然明白个中缘由,李承冕见自己不愿随他入京,索性给薛禾下了毒药,两者一要挟自己必然会妥协跟着他回京,等到了上京,那可真是鸟入樊笼身不由己,上京的天子之命,她还能不从么?
这么多年了,李承冕你还是这样,事事算计工于心计。
她在听到素雨提及薛禾曾偷偷见过李承冕,很快便能理清薛禾为何能蹊跷中毒,这不是她天赋异禀见微知著,而是得益于她对李承冕的了解。
于是,李承冕在返回北苑时,在夹巷中碰上来势汹汹的薛见微,雪青色的长衫浸透了半边血迹。
他目瞪口呆,府内若是有事,袁松、闻渊会第一时间来禀告。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李承冕停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审判。
一柄利刃直接了当抵在李承冕的脖颈之处,寒光四射炸开了一片寂静黑暗。高墙上瞬间飞身下来几十名身着玄衣的护卫,刀指薛见微将她团团围住。
李承冕略一扬手,几十名护卫迅速收起长刀隐入暗影。
薛见微的手很稳,她上前一步面无表情道:“为何要给薛禾下毒?”
你看看,见微知著,这就是薛见微的本事,李承冕心中更加笃定要不择手段将她招入麾下,他笑道,眼神无辜至极,“为何是我?”
竹叶青藏起信子,獠牙就没有毒了么?
薛见微将刀刃翻转一点,刺破李承冕的衣襟,不打算浪费时间,“解药何在?”
痛,很痛,痛彻心扉,痛不欲生,痛心疾首。李承冕抬手摸了一下心口,明明没有受伤,为何会这样痛?
恍惚之间,梦境里那朦胧的面容逐渐聚拢,此刻与嘴角带着血迹的薛见微交相重叠,也是这样一双充满恨与厌的眼眸。
他眼神涣散,伸出手扑腾了两下,却抓了个空,“我们是不是认识?”
“那我也再说一遍,我们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