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冕的声音像是在讲梦话,他幽幽道:“我是不是在何处见过你?”
不等薛见微应答,他又伸出手虚空抓了几下,似乎想要极力从脑海中辨认出些东西,“你从未去过京城?一直在瞿州……”
薛见微一怔,酒晕染绯了年轻帝王白玉般的面庞。一对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冷冽,一双嘴唇轻抿似霜刃含威。纵有醉意,亦难掩君临天下的冷峻尊贵,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和不经意间泄露的脆弱。
“陛下醉了,奴婢送您回去吧。”
她走下阶梯,台阶不算多,但她走得很慢,她应该逃离,应该敬而远之,却又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职责,一份名不副实的护卫职责。
薛见微捞起李承冕一只胳膊,小心地同李承冕拉开一定的距离,搀扶着他,两人徐徐走回北苑。
“你觉得我说错了么?”李承冕垂下头,缓缓道:“不孝不敬不爱,此行径有违天理,枉为人君。”
薛见微避开李承冕的目光,油盐不进般只是反反复复一句话,“陛下您醉了。”
话音未落,薛见微便瞧见闻渊急匆匆赶来,她赶紧将李承冕推过去,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陛下今夜是喝醉了,你赶紧送回去休息。”
闻渊发觉李承冕脚步轻浮,担心道:“不应该啊,陛下从不贪杯,通常都是例行公事地饮上一两杯,如何会醉?淮王宴席上用的什么酒?”
薛见微将李承冕凌乱地发丝理顺,“酒自是没有什么问题,况且李昇也没有这个胆子让陛下在王府出事,也许是情志不高,借酒浇愁,你晚上多盯着些。”
闻渊的目光在薛见微的脸上打了个转,欲言又止“你......”
“薛禾一人在家我不太放心,若有事随时来传我。”薛见微视若无睹,随意捏了个借口转身离去。
几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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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挂枝头,月冷风清。
床榻上的李承冕缓缓睁开双眼,方才的微醺迷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锋利似刀的眸子,锋芒毕露。
不一会儿,大门轻启,一人拱手行礼道:“陛下,有眉目了。”来人正是袁松。
李承冕坐起身子,漫不经心道:“案子有什么线索了?”
“不是陈继广之案,是薛轶。”
袁松不敢上前,依旧躬身回道:“陛下,薛轶与陈继广的籍册文书上登记皆为俞州人士,和光元年陈继广入观天司后,举荐薛轶,两人曾在观天司共事,但时间不长,和光六年陈继广辞官后不久,薛轶因妻病逝辞官回到俞州。”
“和光一十八年,先帝紧急下诏传陈继广入宫,事隔两日后,先帝称病卧床一日未出。次日薛轶便入宫面见先帝,彻谈一夜。此后薛轶再无音讯,彻底失踪,一直到和光二十七年,陛下再次召见陈继广,他由京城行至此,此后便一直留在瞿州,帮人堪舆为生。不过有一巧合之事,薛家当年宅子的地契,是陈继广的名字。”
李承冕昂起头,他凝神思忖了片刻,和光一十八年,偏偏是和光一十八年,偏偏你也姓薛。
袁松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卑职觉得无关紧要,但又觉得还是应该汇报一声。”
“讲。”
袁松忍不住抬头越过屏风朝屋子里望去,“陛下,薛见微名下有一田庄,几经转手之前,是在陈继广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