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溅在西宥脖子上,她伸手扯下他嘴里的布,对身后发生了什么并不在意,一脸平静宽慰他:“我不是说了吗?没事了。”
陈臻愣愣地看着西宥,心在那一刻有如万马狂奔。
他视线往后移,看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择言,他刚刚像道闪电一样冲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亮剑,这才让西宥幸免于难。
李择言累得不行,手搭在西宥肩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一边喘气一边骂:“你们是没事了,我快累死了!”
西宥见陈臻还傻愣着没反应,以为他吓傻了,于是拿了块糕点塞他嘴里,还不忘问:“怎么样,甜吗?”
陈臻已经忘了到底甜不甜,他只知道,那一天他看着西宥和李择言亲密的样子,头一回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他们彼此交付后背,他们的默契无人能比,他们不是至亲之人,却胜似亲人。
这种关系,他也想拥有。
*
越来越多男人离了京去打仗,京里的孩子没了管束,上房揭瓦成了常态,苏丞相大手一挥,让所有孩子进相府别庄进修,由他亲自管教。
在相府,女子由丞相夫人授女红,男子则由苏丞相授四书五经六艺。苏丞相学富五车,由他来授课是最好不过的,西宥因为过于闹腾,被单独拎到了男人堆里。
见识过西宥本事的人看到她就发怵,让人欣慰的是,她虽本领高强却不会仗势欺人。
在苏丞相眼皮子底下打瞌睡是她的常态,到教习射术时,一向不可一世的她却在这里栽了跟头,众人哈哈大笑,她恼,最后索性丢了弓箭徒手抛箭,箭正中靶心,笑声顿消。
御术是她的主战场,在所有人苦于不知怎么驯服马匹时,她和李择言已经骑着马跑了不知多远。
人群中的周安鑫投去羡慕的目光,他也想像她一样骑着马拥抱风,可他屁股底下这匹马总不听使唤,还爱把他摔下马。
实在没辙了,周安鑫看向王逸林,问:“我们要不要求助他们?”
王逸林一拍马屁,骏马抬起腿就是一脚,他于是放弃驯服它,捂着摔疼的屁股说:“这真不是人骑的,你最近不是研究出一个好东西吗?我们晚上去试试。”
他们说走就走,到了晚上大家都熟睡时,三人悄悄走出卧房。
今夜星光点点,王逸林一早就摸清了路线,三人有说有笑走在路上。
因肚子饿走出来觅食的西宥看见三人鬼鬼祟祟的身影,狐疑地跟了上去。
这三个人她有印象,她在夫子苏眼底呼呼大睡时他们也不遑多让,偏偏每次小考他们都名列前茅,尤其是那姓王的,让她被夫子苏好一阵挖苦。
跟到半路,西宥的肚子突然大叫,前头的王逸林立刻警觉,回身质问:“谁?”
西宥捂着肚子躲在假山后不出声,王逸林见无人应答,半信半疑离开。
来到一处小山崖,周安鑫从身后包袱里拿出几块布和几根木杆埋头组装,待组装完毕发现自己拿多了一套,他一边笑话自己粗心大意,一边给另两人讲着注意事项。
三人手抓着木杆往下跳,厚重的帆布被风撑开,周安鑫张开双手,有风穿过他衣摆,他感到无尽的自由,白天没能成功骑马的失落随风消散。
然而风向瞬息万变,原本还算平静的风突变成狂风,三人摇摇欲坠,惨叫着往下坠。
就在他们以为要命丧当场时,是别庄护卫接住了他们。
三人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庆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抬头去看,正好看见火光下苏丞相威严的脸,他们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怀疑起自己还有没有“后福”这一说。
“上面还有人吗?”苏丞相沉声问。
王逸林摇头,“没有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雀跃的女声自上而下传来,苏丞相目光如炬,王逸林只觉得他身上被盯住的地方有如烈火过境,在顷刻间被烫成一片。
西宥稳稳落地,帆布盖在她身上,她兴奋地掀开帆布,正要和王逸林他们好好夸赞一下此物,苏丞相阴沉的脸翩然入目。
她心里警铃大作。
“你们对此可有解释?”
西宥的肚子再次咕咕作响,王逸林眯眼看她,眼睛在咆哮:是你!
西宥咧嘴一笑,“这就是我的解释,相爷若不想我夜夜跑出来,还得免我饥饿之苦才行。”
苏丞相无语,扭头去看另外三人,还不等他问出口,王逸林他们便有样学样,捂着肚子说:“好饿啊,饿得我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苏丞相气急,却又拿这几个人没办法,于是手一甩,想出了惩治他们的办法!
一大盆米摆在他们面前,下人陆陆续续端来菜肴,安厚存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腿肚子开始发颤。
苏丞相一声令下:“吃不完不许走!”
这正合西宥的意,她开开心心拿起筷子吃起来,王逸林他们硬着头皮也拿起筷子。
他们本来就不饿,说自己饿只是托辞,悬崖上惊心动魄的经历更是让他们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他们就放下了筷子。
西宥还在大快朵颐,周安鑫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不禁发愁:“你吃得完吗?”
回答他的是西宥自信的眼神。
吃到一半,西宥站起来打了个嗝,三人顿惊,“你说你能吃完的!”
西宥摸着肚子看他们,随后嘴角牵起笑,她双眸明亮,灵活地攀上窗台,迎着似水的月光,她一跃而下,说:“在这等我。”
三人吓了一跳,急忙跑到窗前,在月光的照耀下,他们看到在黑夜里自由穿行的白色身影。
不多时,西宥从窗外跳进来,身后紧跟着两个黑色身影。
她落地时又打了个嗝,随后捂着肚子瘫倒在椅子上,指着桌子说:“都是你们的,快吃吧。”
李择言的出现他们并不意外,毕竟她和李择言自娘胎里就认识,让他们意外的是跟在李择言身后的陈臻,三人苦笑一声连忙行礼。
李择言皱眉,日常抱怨:“你又做什么了?就不能消停一天吗?这刚睡醒我哪有胃口?”
陈臻平静来到桌前,问:“空盘就行了吧?”
西宥漫不经心点头。
陈臻听后了然点头,他拿起一碟菜,当着所有人的面,冷不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碟子往外丢。
屋内五人愣了一下,而后爆笑。
几人笑得前仰后合,陈臻莫名其妙看着他们,看着看着,自己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