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曦有一个问题一直不懂。

人和妖相恋生下的叫半妖，那半妖和人相恋生下的，也算半妖，既然如此，应当是人性居多，可不知为何，她一出生就有尾巴和猫耳，眼睛还是浅绿色的竖瞳。

那时她还不叫央曦，也没有名字，居无定所，无依无靠。

她的模样被视作异类，大人嫌恶她，小孩嘲笑她，遇到什么烦心事，就对她拳打脚踢，每次都被打得半死不活，但也托妖血居多的福，治愈的特别快。

这天，一只修炼了几百年还未化形的□□精，待在荷叶上晒夏日清晨的暖阳，闭目养神时，岸边传来石头碰撞的敲击声，心知又是那个经常被打的半妖来水边磨药了。

见她忙来忙去，走路还一瘸一拐，身上的伤也不算重，为那群人手下留情感到惊奇，就问她:“小异类，这次怎么伤得这么轻啊？”

她还坐在地上磨草药，听见有妖在问她，她抬起头，水嫩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她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这个，几天前断掉了，今天才好。”

□□精更惊了，想问她这些日子可不被饿坏了，又瞧见她正面的衣服磨损的相当厉害，就知道这几日她是爬着找吃食，不禁咽了把唾沫。

“你的衣服都破了，不换掉吗？”

她回过头，看着这个问自己话的女人:“姐姐，你是我妈妈吗？”

面前这个女人端庄秀丽，她听别人说她的母亲是个山野村姑，想了一会，闭眼摇头。

“你不是我妈妈，那你为什么关心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女人笑了，说出自己的姓名:“我叫兰姬，是一株兰花妖，来自鄜都，随主人到此处避暑。”替她抹去脸上的脏污，“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异类。”

兰姬苦笑:“我给你起一个，就叫...央曦怎么样？”

“……”

兰姬见她不语，抚摸着她的头，解释道:“我没怎么文采，取曦，是因为它代表着晨光，意味着希望，央呢，嗯，是因为我的主人姓央，我也可以叫央兰，不过我更喜欢兰姬。”

“那我现在叫央曦了，是吗？”

兰姬把手收回:“是啊。”

央曦活了六年，从未被摸过头，第一次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心里有些痒痒的

“你可以，再摸一下我的头吗？”

从刚才到现在过了这么久，兰姬才从她眼中看见了欲望，有了欲望，她才算活着。

“当然可以。”

她注意到央曦头上的猫耳，想摸，可刚碰到就躲掉了，觉得新奇，问她:“你能化成猫身吗，或者是把你的尾巴和耳朵藏起来？”

央曦看着兰姬的笑脸，心中有了念头。

突然，一个六岁的女娃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猫。

兰姬惊叹一声，将她抱在怀里，她的毛又顺又滑，兰姬是打心底里喜欢，道:“要不你跟我走吧，我教你如何隐去猫耳和尾巴，如何？”

央曦听了这话，一激动，竟变回先前那模样。连忙从兰姬怀里出来，低头道:“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事，洗干净就是了。”兰姬笑着说。

自那以后，她每日都和兰姬在那处会面。有一天，兰姬没来，她坐在她们经常坐的石头上等了三日。在第四日晌午，兰姬终于来了。

“对不起，我爽约了。”

央曦看见了她眼底的无奈，她想责备兰姬，却因为她一句“对不起”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所以，她选择沉默。

兰姬继续说:“槐序即过，我得走了，若是有缘，他日在都城再会。”

她看着兰姬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自那以后，她日夜打听兰姬口中的都城，次年盛夏，兰姬没来，她便踏上了前往都城的道路。

“诶，听说没？听闻有一只猫妖在都中游走，每逢深夜，瓦砾上都会有声响，你若是没睡，还被他发现了，他就会打开你的窗户，然后......”

“然后什么？”

“是啊，然后什么啊？”

“然后，他就会用那双宝石绿的眼睛盯着你，问，‘你还记得我吗’。”

“啊啊啊，别吓我。”

“是啊，别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