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氿想抬手帮纪莘拢鬓边的碎发,但念及周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不得不忍了下来,只深深凝视纪莘面庞,“好。”
殷玉瑾默默等到陈氿与纪莘道别离开,这才走到纪莘身边,“夫人,去尚功局吗?”
纪莘收回落在陈氿离去的方向的目光,“走吧。”
各地今年进贡的布料陆续到了华都,适逢天气转暖,尚功局司制司在为圣人、圣后和各宫妃子们裁制了新衣后,又新制了一批女官公服。
殷玉瑾需要去司制司领取公服,提前和纪莘告了假,纪莘顺势提出和殷玉瑾一起去司制司,只说是想多了解了解宫中各局,殷玉瑾不疑有他,痛快地应了下来。
尚功局位于宫城一角的一处独立院落内,纪莘和殷玉瑾刚刚走到司制司门口,便听到门内传来斥骂的话语声。
“你长了脑子是做什么用的,你领着女史的月俸,却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居然还能报错我公服的尺寸,你是不是活腻味了,不想再做我司珍司的女史,你信不信我把你逐出司珍司,让你去干最脏、最累的活!”
殷玉瑾听见斥骂声,顿时身体僵住,不敢再向前半步,纪莘认出了这声音,也没再向房间内走,静静等待殷玉瑾平息恐惧。
多年过去,徐掌珍的脾气倒是没怎么变,依旧喜欢辱骂、打压女史。
一名浅绿公服的女官从远处而来,径直走入房间,“今日各局女官来司制司领取公服,徐典珍公然在此训斥、打骂手下女史,这不妥吧?徐典珍难道不怕人人都要回去议论,说徐典珍好大的官威?”
原来徐掌珍在这几年里已得了擢升,如今是徐典珍。
房内传出徐典珍的嗤笑,“这里是我尚功局,我教训手下做错事的女史,有何不可?万典言在此说三道四,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不怕人人回去之后都要议论,说万典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纪莘心情复杂,不由自主地抬腿走入房内,“是在这里取女官公服吗?”
房间内争执的二人看向纪莘,徐典珍观纪莘衣着打扮,觉得纪莘既不像宫女也不像女官,认真思索了一番,却想不起宫中何时有这样一位主子,不由得蹙了蹙眉。
万琳愣怔一瞬后,反应过来,向纪莘行礼,“夫人。”
徐典珍不知万琳所称的“夫人”是什么夫人,但也急忙对纪莘行礼,“夫人。”
纪莘未理会二人,走向桌案后的司制司女官,“负责服侍我的司籍司殷女史来领公服,我初入宫中,想熟悉熟悉宫中各处,便陪她走了这一趟。她就在门外,可否将她的公服交给我?”
司制司女官恭敬地将殷玉瑾的公服交给纪莘,纪莘拿着公服离开司制司后,万琳也走了出去。
徐典珍匆忙追上万琳,一把抓住万琳手臂,将人拉到院中大树下,“方才那位夫人是什么夫人?”
这次嗤笑的人换成了万琳,“她是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如今住在神龙殿的偏殿,每日晨起都要去拜见圣后。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怕她将你的所作所为全都禀报给圣后?”
徐典珍咬牙切齿地回万琳,“你别忘了,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我若遭了殃,对你有什么好处?”
万琳抽出手臂,冷冷地道:“你既清楚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那就收敛些,别再到处惹是生非!”见徐典珍不屑地翻白眼,万琳凑近到徐典珍耳边,“别以为我在吓唬你,你去好好打听打听,那位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叫什么名字。”
回神龙殿的路上,殷玉瑾依旧神不守舍,纪莘状似无意地问殷玉瑾:“你很怕方才那位徐典珍吗?”
殷玉瑾回过神,回道:“让夫人见笑了,方才劳夫人帮我领取公服,是我僭越,请夫人责罚。”
纪莘摇摇头,“人人都有害怕的人或事,这算不得什么错。方才还有一位仗义执言的万典言,她的为人看起来还不错?”
“万典言一向随和,从不会欺压品级比她低的,遇到被苛待的宫女和女史,还总会站出来说公道话。徐典珍时常打骂手下女史,万典言也不是第一次帮徐典珍手下的女史说话了。”
纪莘眨了眨眼,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