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莘抬手扒住窗台,手臂用力拉扯着身躯站起,靠近封死窗户的木板被撬出的小洞,“六娘?”
窗外的梁霈终于等到回应,声音虽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对,是我!”
一个小油纸包被放上窗台,顺着小洞勉强地被推进房间,梁霈道:“珍珍,这是点心。还有两包,你收好。”说着梁霈又塞了两个小油纸包进来。
纪莘抱紧三包点心,面颊凑近小洞,“多谢。”
光线暗下,是窗外的梁霈也凑近了小洞,“不必谢我,我能力微薄,太过无用,无法救你,你谢我,我真是受不起。珍珍,你在府外一定有可信的友人,他们当中有人能救你吗?明日我有出府的机会,我可以去找他们,通知他们救你。”
可信的友人吗?
纪莘有信任的友人,但她不知他眼下境况如何。
梁霈没听到纪莘回应,又唤了一声,“珍珍,你还在吗?”
“我在。昭行坊东门附近有一户姓丁的人家,门前有一棵大梨树,门上贴着神茶、郁垒两位门神。你去这家,和他们讲我的处境,请他们告诉一个叫陈氿的人。”
“好。‘陈氿’会来救你吗?”
纪莘声音轻缓,但透着肯定,“他会。”
轻阴笼罩的天气下,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沉闷和压抑,陈氿站在万年县衙门口,仰望着门框上方金字黑底的牌匾。
上一次来这里,他极力闹出动静,可是被所有人无视,而这一次,他只想站在门口等人,县令却恨不得亲手把他抬进县衙。
多讽刺。
衣衫齐整的邱常发在县丞的搀扶下,步伐缓慢地走出县衙大门,朝等待他的陈氿呲牙笑了笑。
陈氿快步走向邱常发,扶住他的手臂,对县丞道:“有劳。”
县丞笑得满脸讨好,“岂敢岂敢。二位还请稍待,县衙已备好马车,可送二位一程。”
“不必。”陈氿平静回应。
“邱郎君眼下经不得折腾,马车……”
县丞还想劝说,陈氿心中厌烦,眸色转寒,冷冷地瞟向县丞,县丞被吓得立刻噤了声。
待县丞作揖离开,邱常发推开搀扶他的陈氿,“我没事,不用人扶。也不知道这县衙里的人是发了什么疯,今日突然变得毕恭毕敬的。放我出来之前,特意给我备了一身干净衣袍,县丞还非要送我出来,我说不用,可他直接把我架上了,我身上到处都疼,懒得和他拉拉扯扯没完没了的,索性由着他了。他方才还说什么备马车,我的天爷啊,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陈氿上下扫视邱常发,可邱常发换了衣服,陈氿看不出邱常发何处受了伤,“他们对你动刑了?”
邱常发拍拍陈氿,示意陈氿往街上走,“哪有人进了衙门能毫发无伤,我身体好,一点小伤而已,完全没事。陈氿,你用了什么手段,他们怎么如此服服帖帖?看他们那嘴脸,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已经回了宣国公府。”
陈氿步伐停滞了一瞬,又立刻恢复如常,可即使陈氿努力装作无事,陈氿的沉默还是让邱常发察觉到了不对。
邱常发猛地停下脚步,“不是吧,你真回宣国公府了?为了我的事?”陈氿不语,邱常发不由得眉头皱紧,“我的事只是一桩误会,纵然挨了些打,但总能解释清楚的,何至于令你向宣国公屈服?”
陈氿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老邱,为何宋培恩退回的礼物会变成禁书,为何县衙会当场抓住带着禁书的你,为何县衙迟迟不审你的案子,却对你用刑?你的事不是误会,是孟淮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
邱常发一点就透,迅速从陈氿的话中感受到了他的不得已,于是努力用轻松的语调安慰道:“行,如今这样也挺好。你想哈,孟淮的后宅里定然有许多姬妾,他没想着再生十个八个儿子,反倒是一心想把你找回去,可见他对你有感情,我看他这人还行。所以你也不必不开心,既然他对你有感情,未来不管你是想和他重修关系,还是想报复他,都好办。”
“丁叔被几个泼皮打了,秾翠阁被人砸了,阁里的许多人受了伤。这些都是孟淮干的,都发生在你被抓的那日。”
邱常发惊讶地张大嘴巴,片刻后才合上,“窈娘有没有事?”
“她受伤不多,但秾翠阁眼下做不了生意,你又被关在县衙,她少不得要忧心。”
邱常发心头的火气迅速燃起,以手指天,仰头破口大骂,“我去他个乌龟儿子王八蛋的,有权有势了不起啊!”
陈氿啼笑皆非,“你方才不是说孟淮这人还行,怎么转头就骂上了?”
邱常发长叹一口气,心酸又心疼地拍拍陈氿肩膀,“你这几日一定很是煎熬,没事,至少现在风波暂时过去了,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对了,你怎么没提阿莘,她没事吧?”
“她没事。你被抓之后,她来通知了我,我将她送回了梁家。只要她不出门,应当是安全的。我再去看看丁叔,确认无虞之后,我就去找纪莘。”
邱常发松了口气,“那就好。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看丁叔,然后我还得去见窈娘,她那脾气,说不准会挠我个满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