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元儿抬起头,“我们是璟琇书院的同窗。”
“你是不是,知道苏娘子遇到过什么?”
潘元儿摇头道:“我当时完全不知。”纪莘觉得不对,潘元儿的反应不像什么都不知道,正要再问,潘元儿又艰难开口:“但我,我遇到了,和若嬿同样的事。”
纪莘心一沉,那么从窦敞家偷来的木盒,其中那么多的物件的主人,难道真的都曾被伤害吗?
讲出第一句后,讲后面的便容易了些,潘元儿道:“璟琇书院名声在外,管理严格,考核不断,在考核中未达标的学子会被退学,我和若嬿同窗之时,不时便看到有学子被退学。那时我们没有怀疑,只是互相督促用功。”
“三年前,隆兴二年四月的时候,若嬿突然也退学回家,监院说辞也是若嬿考核未达标。我心中十分不解,若嬿学识在我之上,怎会考核不达标,可我不敢忤逆山长和监院,不敢明着质问,只给若嬿寄去过几封信,但从未收到回信。”
“书院山长曾是宫中女官,姓曹,出身官宦人家,出宫后开办璟琇书院,她的亲姊妹嫁给当朝中书侍郎,有一子名窦敞。窦敞仗着山长是他亲姨母,不时出入书院。书院中都是女子,我们心中觉得别扭,但碍于山长严厉,也碍于窦敞身份,谁也不敢明说。”
“若嬿离开三个月后,有一日山长叫我去她院中,我不敢不去。之后我只记得喝了杯茶,头开始发晕,恍惚间看见山长离开房间,窦敞进来。醒来后……我再不懂也知道我怕是名节已毁,凶手一定就是窦敞!”
“我去找山长,告诉山长窦敞作恶,可却被山长严厉斥责。山长说我不守妇道,德行不检,妄图攀附名门贵子,信口雌黄。山长还说,璟琇书院盛名在外,如果她以山长身份宣扬我女德不修,所有人都会相信,我家都别想再抬得起头。”
“我心中没了主意,只想回家。现在想来,我一离开书院,估计就也成了考核未达标被退学的吧。耶娘知道我遭遇的事后,再愤怒也没有办法,平民如何斗得过权贵?耶娘只能给我退婚,将我送到这里修道。相比若嬿,可能我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纪莘刚要开口,肩膀被陈氿按住,纪莘扭头看向陈氿,见陈氿拿出木盒,问潘元儿:“这里有你认得的物件吗?”
潘元儿一一仔细看过,挑出几件道:“这几个是那时的几位同窗的,不过她们后来也都退学了。”潘元儿猛地反应过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些都是——”
陈氿问她:“可否写下这几个物件的主人名字?”
潘元儿尚在震惊和痛心,翻出纸笔一一写下姓名,“有些我知道她们家中地址的,也写了,只是时过境迁,不知她们现在是否还在。”哽咽地顿住一瞬后,又道,“希望她们一切都好。”
纪莘又要说话,又被陈氿按住,陈氿抢先开口:“若有一日,证据确凿之时,潘娘子是否愿意作为苦主出面告官?”
潘元儿没犹豫,道:“我愿意。”
潘元儿答应太快,陈氿倒是迟疑了,“你确定?”
“我确定,我愿意去。”潘元儿态度坚定,“我从前不知竟有许多女子遭遇毒手,其中还有我的好友,总要有人出面,为这么多人讨个公道。我已然如此,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陈氿起身深深一揖,道:“娘子勇气令人敬佩,等那一日,我会来请娘子出面,为所有人讨公道。”
直到走出山门,纪莘都没想明白,她几次想问潘元儿是否愿意出面告官,陈氿为什么要按住她,她问和他问有什么区别?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要问,陈氿回答道:“你想问的是她现在愿不愿意出面,我问的是等证据确凿那日,她愿不愿意出面。这两者可不一样。”
纪莘听得懂,方才是她冲动了。
若是潘元儿此刻出面告官,虽是真正的受害者出面,但只有说辞和一箱偷来的首饰,告不倒窦敞,还会把潘元儿搭进去。可是——
“你要如何收集证据?”
陈氿就等她这句话呢,“要有一人进入书院,引窦敞再次作恶,抓他现行,届时人证物证齐全,又有旧日苦主出面,才是证据确凿。璟琇书院只招收十三至十七岁女娘,你是十三、四吧,我看正合适。”
“我十六。”纪莘道,“去……”
“我去,”何昭妍打断纪莘,“别让我妹妹去。”
“何娘子,窦敞认识你,你去不得,纪娘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去。”纪莘对陈氿道。
何昭妍急急拉住纪莘胳膊,“阿莘!这事定然危险,你不能去!你不要总是觉得欠我家的,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邱常发牵来马车,看何昭妍和纪莘争执得红了脸,不明就里,“什么情况?”听陈氿解释一遍后,颇为不赞同地道,“你这主意是有道理,可你怎么忍心让一个小女娘涉险?”
“又不是让她一个人去,我和她同去,会暗中保护她,不会让她有事。再者说,”陈氿转过身,背对纪莘和何昭妍,附在邱常发耳边说,“她是普通小女娘么?她会下药,会绑人,主意也大得很,有什么可担心的。”
邱常发听完,借着牵马走远几步,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看以后哪个女娘愿意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