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推了纪莘一把,纪莘踉跄后退,扶住门框堪堪站住。
“小女娘,识相点,收拾包袱去吧。去官府?你有钱吗?”
纪莘站直,死死瞪着周掌柜,刚要反驳他,人群外突然传来声惊呼。
“这是谁家的马没拴住啊,跑了!快拦住啊,都要跑出坊了!”
嘉会坊居民多半贫困,没几个买得起马,能买得起且还拴在这附近的,只有周掌柜。周掌柜闻声赶忙拨开人群,一拍大腿大叫道:“我的马啊!”撒开步子飞奔去追马。
带头挑事的走了,其他人留着也是无趣,渐渐散开,待人群散尽,唯余的两人格外明显。
纪莘原本蜡黄的小脸此刻通红,陈氿看着好笑,道:“小女娘气得不轻啊。”
纪莘未熄的怒火全撒在了陈氿身上,“你昨日明明答应不登报的,卑鄙小人!”
陈氿被骂得莫名其妙,“我是答应了,我也有做到,为何骂我?”
纪莘只当陈氿是在狡辩,更气了,“那为什么会见报,现在人尽皆知了!”
邱常发从门口散落的小报中捡起一张,伸到纪莘眼皮底下,手指指向小报一角的印记,“何二娘,你看这里,这批小报是招财今报家的,不是我们奇真轶报的。”
纪莘这才知晓是误会,但怒火还未消退,硬硬地回了一句:“我不是何二娘!”说完转身搀着何叔何婶回屋,没关宅门。
陈氿也挺气,他最烦招财今报的狗鼠辈,居然还要替他们挨骂!
邱常发按住要拔腿走人的陈氿,推着他进了何家的门,仔细落好门闩。
纪莘平静后清楚自己不对,眼见着陈氿和邱常发进门,向两人施礼道:“方才是我不对,还请两位大人大量。”
邱常发看陈氿还板着脸,于是自己出声说道:“没事,别放在心上。不过你为何说你不是何二娘?”
“我名纪莘,是何叔何婶从路边救回来的,不是何家女儿。”纪莘简单解释自己身份后问道,“方才是两位帮忙解围的吗?”
邱常发点点头,“我们昨日知晓事情见报,担心窦家会对付你们,昨晚去窦家附近转了转,正巧看到这位周掌柜从窦家出来,这不今早他就来撵你们了。还好陈氿机智,放跑周掌柜的马,他昨晚从窦家收了钱,没准儿还在马上的褡裢里呢,能不急么。”
原来是窦家,他们碍于声誉不能明着欺压,就用这种手段想让何家无法立足。何家这几口人如何敌得过众口铄金,幸好有人帮忙解围……
想到这里,纪莘瞄一眼陈氿,亏他能想出这种损招。
陈氿脸色本已缓和,又被纪莘嫌弃地瞄了一眼,火腾地又起来了,问邱常发:“她看我了吧,她是不是看我了,你看见没,她那眼神,什么意思啊。”
邱常发低头捂眼,“我什么都没看见,别问我,我不知道。”心里暗自嘀咕,陈氿多大个人,和小女娘置气,多出息。
纪莘已经进屋,陈氿只能把气撒在邱常发身上,“你俩眼珠子长着是出气的?”说完气也撒完,又是一个和风细雨的翩翩郎君,微笑去见何叔何婶。
屋外只剩邱常发一人凌乱,他这是什么命啊,哄这个劝那个的,还要替人挨骂。
“这,这怎么成?”何叔听了陈氿的提议,犹豫迟疑着不敢应。
陈氿娓娓劝道:“何叔,眼下街坊都相信招财今报的言论,每日指指点点,你们在此生活多有不便,不如暂时先换个住处。我能提供的住处也只是普通民宅,不必觉得负担。待日后我们为何娘子挽回名誉,再搬回来也不迟。”
陈氿方才承诺替何昭妍报道真相时,何婶已然动心,但仍有顾虑,“我们若搬走,姓周的趁我们不在收回宅子,彻底赶我们出去怎么办?”
“你们有租赁文书,他在约期内想收回房子,要与你们签一份租赁终止的文书。若无文书,他擅自收回宅子,无论告到哪里,都是你们赢。方才他那么大阵仗,不过是为了煽动街坊,用那些难听的话让你们自乱阵脚,之后自然他怎么说怎么是,你们只会乖乖就范。”
何婶一听有了底气,对何叔道:“我们就听陈郎君的,先搬走吧。”
何叔尚在犹豫,“这多给人添麻烦。”
何婶一捶何叔后背,“可我们总得为女儿考虑,现在这样子,我们怎么住,你想让女儿被唾沫淹死?”
何叔长叹一声,“成,有劳陈郎君。”站起向陈氿深揖,陈氿哪能受长辈揖礼,赶忙站起架住何叔双臂。
陈氿和何叔何婶商议定了,何昭妍和纪莘没有不同意的份,乖乖听吩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坐上摇摇晃晃的马车,纪莘思绪纷乱,飘到了马车外的陈氿身上。他昨日还言之凿凿不能帮何昭妍,今日就改变了主意,她真是看不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