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莘眼中的一点希冀彻底暗淡,“所以你什么都不会做?”
“是。”陈氿犹豫一瞬,下定决心道:“但何昭妍陷害窦敞的事,我可以不登在小报。”
纪莘点头,叉手俯身行礼,“如此也很好了,多谢。”
邱常发百感交集,定定看着纪莘的身影消失在宅门后,才转回问陈氿:“咱们真什么都做不了吗,多可怜,多感人。”
陈氿有温度的嘴说出的话却宛如寒冰,“世上可怜之人何其多,收收你无谓的同情。”
“你没有心。”
“苏若嬿的遭遇我亦觉得痛心,但既然无能为力,就不该放在心上,徒增烦恼罢了。”陈氿走出几步,突然仰天长啸,“我的五十两黄金啊!”
邱常发“啧啧”摇头,这才是真痛心,比他说的对苏若嬿的痛心真实多了。
邱常发追上陈氿,“跟不跟我去秾翠阁?”
“不去,我又没有相好在秾翠阁。”
邱常发生拉硬拽,“你就当去看看小五呗,走吧走吧。”
“你该不会想让我替你付钱吧?”
“我呸!”
销魂帐,销金窟,珠帘半卷香风细,秾艳花容夜未休。
作为女妓不明不白生下的儿子,张小五在秾翠阁长大,早已习惯此处的歌舞升平。台上跳绿腰舞的女郎,娇声与人调笑的乐伎,在他看来都和地里的菜差不多,毕竟吃饱穿暖最要紧。
张小五熟练地架起醉倒的客人,送往客房,两指钻进客人钱袋,探囊取物的动作更是熟练。
“那个乌龟,”有喝醉的客人大着舌头叫张小五,“拿酒来!”
“来啦!”张小五低眉顺目地倒酒,“上好的郎官清,郎君慢用。”顺着动作张小五打量着客人衣袍下摆,发白破洞,像个郁郁不得志还偏要来青楼逞能的,没油水可捞。
张小五刚站起身,后背被人大力拍了一掌,抱着的酒坛脱手而出,眼看要摔碎。
陈氿眼疾手快,在酒坛落地前一刻接住,直起身后还掂了掂,问张小五:“吓到你了?”
张小五嫌弃地瞥了一眼陈氿,“还不是你手欠。”
邱常发嘿嘿一笑,“对,他就是欠。”余光瞥到陈氿瞪自己,立刻闭嘴。
邱常发是秾翠阁常客,但陈氿不是,张小五料想陈氿有事,于是放下手上活计,领着两人进了房间。
陈氿甫一坐下便问:“小五,我让你看的书看得如何?”
张小五素来对陈氿言听计从,如实答道:“《论语》看了就困,《九章算术》倒有些意思。”
陈氿挺满意,“行,不求你都感兴趣,有感兴趣的就很好。待你学成,我们奇真轶报也做大了,你可以来管账。”
小报有“内探”、“省探”、“衙探”之称谓,“内探”负责宫闱秘事,“省探”打探时事要闻、朝局动向,“衙探”往来于各大衙门探听刑事案件,而将各路消息汇总撰写的则称为“探官”。
若论起分工,张小五借着秾翠阁,可接触到不少达官贵人,是奇真轶报的省探。邱常发游走于市井,与各衙门官吏都有交际,是衙探。陈氿则既是东家也是探官。
张小五拿出最新的招财今报,给陈氿和邱常发看,“你们最近是不是在跟进中书侍郎家的案子?喏,被人抢先了。”
招财今报之上,写的正是何昭妍贪图富贵,陷害窦敞,中书侍郎刚正不阿,平白受冤。
邱常发道:“他们够快的啊。”
“是我们在何家耽搁太久。”陈氿道。
“你们去了何家?这家人日后在华都估计待不下去了,纵然中书侍郎不能直接料理了他们,暗中使绊子挤兑人的手段肯定少不了。”门外传来鸨母叫嚷声,张小五道,“我先出去了。”
陈氿眸色幽深,映着跳动的烛火,邱常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连去找窈娘的心情都没了,纠结着有些话该不该说。
“陈氿,何家……”
“老邱,明日陪我再去趟何家。”
两人同时开口,邱常发反应过来陈氿说的什么,顿时眉开眼笑,“哈哈,陈氿,我就知道。你总说你的良知、情感都剁碎喂了狗,但是承认吧,它们是会长回来的!”
陈氿白眼一翻,看邱常发跟看傻子似的,“招财今报这次抢了先,但如果我能反转事件,报出更有力的真相,招财今报铁定颜面扫地。钱和名,总得图一个吧。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说多少次了,收收你的滥好心。”
邱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