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恼人的正是如此,他觉得那个人与自己是不同的,他要将入侵者从自己的身体里抹去,可从他人描述中窥见的,就如同自己的人生一般。
“行了,文件都放这里,你下班吧。”
孟宴臣摆了摆手。
“孟总,您要留下加班吗?”
“嗯。”
“那…用不用我去叫华总来?”
“什么?”孟宴臣抬起头。
“华总刚才来接您下班,说不打扰您工作,先去咖啡厅等您了。”
“她…以前经常来吗?”
“偶尔吧。”秘书老实答道。
“我们的感情…有这么好吗?”
好到对方堂而皇之地来国坤找他?
虽然知道孟宴臣失忆了,秘书还是感到荒唐,他有些怪异地看了老板一眼。
“孟总,您的朋友,比如肖总来公司时,您一般不喜欢有人打扰,会让我们泡好茶放桌上,您二位自己倒。”
“嗯…是的,怎么了?”
“但是华总每次来的时候,连茶都是您亲手泡的,我们抢都抢不过您…”
即便已经在一天之内数不清第几次听到这种冲击他认知的事,孟宴臣还是感到面红耳热。
秘书嘿嘿笑着,看失忆了的孟总仍然下意识加快了步伐,亲自去迎他的太太。
孟宴臣走到公司的咖啡厅,华衿正独自坐在落地窗边看书,她在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了他,转过头,眼眸一亮。
“不加班了吗,宴臣。”
“嗯,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也没什么事,不打扰你工作嘛。”
“…吃饭了吗?”
华衿听见他这么问,眼中笑意溢出,她及其自然地伸手挽上他的臂弯。
“等你一起呀。”
“…好。”
“我最近都不走了,我们每天都一起吃饭吧!”
孟宴臣看着华衿明亮的双眼,有些承受不住似的移开了视线。
“华衿,你不用这样。”他斟酌着,“像以前一样就好,我的身体没有事,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可能遇到了什么烦恼,可能已经很久都不开心了,我却没有发现你不对劲,是我做的不好。”
孟宴臣撇开的脸被一双手掰回来,她温热的手心贴着他的侧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看起来相当郑重。
“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我了,可能会觉得,我们会在一起简直荒谬得可怕。”
“我完全理解这样的感受,但是我们真的在所有人见证下对彼此说过我愿意,我们拜过天地的,像我们这样的关系,除了相爱,没有其他可能,是不是?”
“你特别特别爱我,我也特别特别爱你,我也是第一次结婚,以前做的不够好,我会改正的,我会陪你想起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所以,不要抵触我,好吗?”
孟宴臣喉结滚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记忆的缺失让他说不出好,身体的本能却在阻止他拒绝。
幸而,手机来电解救了他。
“宴臣?还在公司?”
“…嗯。”
“说了让你在家休息你非要来上班,赶紧走,去华昇接上华衿回家吃饭。”
“怎么了?”
孟宴臣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犹豫着要不要离远一点接,免得被她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你妈今天太着急凶了小衿,这会儿后悔了,想哄哄儿媳呢,让人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小衿爱吃的,快去接她回家。”孟怀瑾大笑道。
“你胡说什么呢老孟!”付闻樱声音拔高,“行了宴臣让你去你就快点去,别浪费时间了!”
说罢,电话急急忙忙挂断,华衿与孟宴臣相顾无言,半晌,她忽而笑了出来,牵上他的手拖着他往外走。
“走吧走吧,妈都开口了。”
孟宴臣惊讶于华衿的好脾气,印象中,她总是一张笑脸,但其实貌似是个挺记仇的人。
付闻樱习惯性地气势压人时,她也毫无惧意,甚至可以说,她都没搭理咄咄逼人的付董,只是红着眼,伤心又自责地望着他而已。
此时却又一点不记得被那样对待,温和端庄地在饭桌上扮演他完美的妻子。
孟宴臣不太喜欢华衿在他家的样子,再喜欢的菜,她也是浅尝辄止,看不出任何偏爱,举止自持,像他一样无趣。
父母满意的不得了,可孟宴臣不喜欢,说不清楚缘由的不喜欢。
于是在父母留他们过夜时,孟宴臣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华衿冲二老露出一个无可奈何拗不过他的表情,手指却轻快地悄悄在他手心画圈。
回到自己家,她显然放松了许多,也没了那副优雅矜重的模样,小跑着在家中穿梭,相当熟稔随意的样子。
“别吃冰激凌了,吹干头发,早点休息吧。”
她回头,长发半干不干地垂着,连眼珠都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他,有些愣神。
孟宴臣犹豫再三,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迈进那里。
“我去客卧睡,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明明看到她捏着勺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明明看到她茫然无措的眼睛。
她怎么那样好脾气?
只是急忙转身拉开冰箱门,叮铃咣当地收拾她那些五花八门的冰激凌,冷凝的空气中传来轻声回答。
“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