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电影般的人与场景每时每刻都在我的眼前上映,不只是白疏因,所有人都是这样,像从戏剧的序幕中从容出场,然后命运会奏响只有各自配得上的独乐。
就连姜思名,不知何时起,舞台上的他竟也仿佛一夜之间有了我无法直视的光辉。我想起刚认识他时,他拿着一把吉他随意地弹唱,就像校园里会在操场边唱着情歌的某位学长。而现在,他坐在聚光灯下,用的还是那把旧得有些脱漆的老搭档。我看着他,却恍惚地觉得,这位比我小上几岁的朋友,好似真有天王巨星的潜质。
而我,我却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当我和他们一样站在台上,台下只有这十几个专业的观众看着我时,他们是怎样评价我的呢?三个月来,除了终于勉强能跟得上课程,我竟没半点实质性地察觉到,究竟我的身上,改变了什么。
所以这对我而言到底算什么呢?临近冬季,有些透衣的冷风从窗户缝刮进来,窗外种着不知名的花,长在很高的树冠上,凤金色的,星星点点。应官的脚步声就是在离我视线最近的那朵花飘落下来时,慢慢踏进来的。
说起来,其实应官走路几乎没声音,但课室里很静很静,我瞬间就听见了,竟下意识地回头然后低头,然后又抬头,最后看着他。
他竟也第一个就看见了我,站在讲台上似乎有些微讶,但随即露出熟悉的暖意。
进来几个月,我们终于被得以宣告解放了我们晚上的时间,晚课可以自由选择学院里其他的课程修听,不需要提供任何学费和修习任何学分。
“最好是先修技巧性的,不然后面会很吃亏。”吕六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们。
或许应官也是这样觉得的,他那时道:“你愿意来听我的课我很高兴,不过这是博士阶段的理论课,暂时还不适合你。L晚上也有课程,如果你不知道具体的排课,我可以联系课导发给你。”
彼时教室的人都走空了,他走下讲台,坐到我正前方,就像我刚认识他那天晚上那样,轻言道。
许久未见,我看见应官目中流露的熟悉的温度,忽然起了熊心豹子胆,问:“老师你怎么没来教我们?”
问出口时,我才惊觉这些日子的耿耿于怀。
他眼眸微惊,看着我,片刻后语重心长地道:“教你们的都是最好的老师,你们放心。我不是不教你们,只是曲目创作要求比较高,你们还没有准备好。”
我这才落下心来,浑身轻快了不少,又不死心地问:“那老师除了这个理论课,还有其他课程能选吗?”
应官忽然露出淡淡的笑,我印象中仿佛曾见过他这样对我笑,但已记不清是何时了,却也知道他这样笑时,好似是浅浅的欣慰。
他突然说:“夷商同学,你变化很多,很好。”
我傻傻地看着他,良久“啊”了一声,很想胡言乱语,又觉口水烫嘴得很,只知道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再说多点。
应官却只是保持着那种似乎某种欣慰的神情一会儿,然后慢慢地陷入了某种沉寂当中。他一静下来时,便有种冷静严肃的感觉,我不由得稍稍坐正了点。
“我以前也修过声乐,”良久,他忽然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开一门声乐课,供你选修。”
“我愿意!”我喊着,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登时欣喜若狂,忽而从他面前跳起来,蹦到椅子上。
他无奈地看着我,“像什么样子,下来。”
我耳根一软,在椅子上慢慢蹲下,心突突乱跳。应官这次训我的话,好似和从前的大不相同,语气中带着点不同意味的亲和。就好像总是站在阶梯上的人,忽然向下界踏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