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瞬的迟疑,云苏苏没等来少女的回答,反而被她钻了空子。
羊角辫少女抽回被捏痛的腕部,趁机抖了抖手链上清脆的铃音。
楼梯间刹那间变了模样,竖起无数面镜子。
望着在镜中无限复制的自己,无数个云苏苏同时疲惫地开口:“还来?”
“到B4车库来哟,我还没玩儿够呢。”少女莞尔一笑,五官在镜中显得有些扭曲。
“逃跑,会死哦。”饱含挑衅与威胁意味的话语,与她轻盈的身姿,一并隐没在其中的一面镜中。
猫鼠游戏,一路延续到了地下车库。
令云苏苏没想到的是,空旷的地库内有人先到一步。
“你怎么来了?”二人异口同声。
去买蛋糕的云苏苏,与去洗手间的莫离,缘分颇深地在此重逢。
像是看穿了同伴的想法,片刻的沉默过后,莫离坦言:“我认识皮球的主人。”
“芝芝?”云苏苏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个名字。
莫离压低视线,自言自语地向里走去:“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看样子,应该是一段冗长的娓娓道来。
云苏苏拖着步子,一耳进一耳出地听着,关于幼小孩童友谊的过往,不禁发神:要是回忆能填饱肚子就好了。美好的部分是甜的,大抵跟点心一样,口感酥脆、流心清甜。
想到这儿一声不合时宜地咕噜,打断了莫离投入的讲述。
云苏苏有气无力地就势蹲下,揉着揪痛的胃:“有没有什么吃的?咱们能不能边吃边说。”
“没有。”莫离挤出两个字,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云苏苏交臂抱膝,把下巴抵在上面:“别生气,我听了呀。球是你们一起做的,突然有一天,因为玩伴间的摩擦,球跟她一起不见了,再也没回来。你觉得愧疚、自责,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你继续说,我忍一忍。”
“没了。”莫离偏过头,露出苍白的笑容,刻意地与她保持着两三步远的距离。
云苏苏冲同伴招招手,提出请求:“扶我一下,我头晕得厉害,有点站不起来了。”
“没事,我等你。”莫离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下意识地将揉搓指节的右手,背到身后。
“你们的事儿,我掺和进来多不合适。你去找她叙旧吧,有话好好说,我就先走了。”云苏苏双手撑膝,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不经意地跌向莫离怀中。
事出突然,莫离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扶住来者的双肩,让她不至于将自己顺带扑倒。
不等云苏苏站直,莫离端着无处安放的双手,好像它们刚接触过什么脏东西,表情严肃地连连后退。
“你都快站不稳了,还是一起吧。”莫离语调平缓尽可能地彰显友善。但是连说话人自己都没发现,即便她再想掩饰,眉头也早已皱成一团。
她盯着这双手,自顾自地走向深处。
见身后迟迟没人跟上,莫离才觉察出失态,停下脚步看向被落下的云苏苏,嘴角牵起笑意:“我想,芝芝应该离这儿不远。有我在,她不会难为你的。”
云苏苏晃了晃手里属于莫离的手机,大大方方地向前走了几步:“别装了,芝芝。”
“你在胡说什么?我当然是莫离。”“莫离”睁大双眼,仍在替自己辩解。
“说吧,你把莫离藏哪儿了。幻术已经破了,难道你没发现吗?”云苏苏指了指脸颊,不耐烦地活动了僵硬的关节。
“你怎么发现的?”芝芝装也不装,灵活地跳坐在停靠着硬派越野车顶,双腿交叉随意地搭在挡风玻璃上,很难想象人类能以这种方式跃上一辆车。
坐在这个高度,足以弥补她们身高的差距,芝芝这点小心思,太容易被看破了。云苏苏扬起嘴角,笑得从容:“你讨厌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我知道,你接近她是什么目的。”羊角辫少女直指着云苏苏的眼睛,这也是她一直有意回避的视线落点,即便努力克制也无法阻挡身体的颤抖,透过这双眼眸,她看到了自己过去被监视的痛苦。
“让你失望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云苏苏耸了耸肩,眼中没有液态眼镜在特定角度会呈现出的淡蓝反光。
见状,芝芝专注于用衣摆反复地擦拭掌心,直到皮肤红得渗出血珠才停下来:“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多亏你把小狸花带出来,我才有机会再次见到她。”
芝芝摆动着手链,发出与楼梯间内使用时,截然不同的响声:悠远而绵长,更像是能够穿透阴阳的魂铃之音。
受到召唤,从阴影中走出许多头戴动物面具的孩子,身高大多只比齐腰略高不了多少。有的拖着斧头,有的握着柴刀……他们以木偶般僵硬的步伐,缓慢地向云苏苏靠拢。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残留着血迹,无一不是与芝芝同处在一息尚存的状态,留在梦醒之前。
紧接着,芝芝双手托腮,率真地说出无比残酷的愿望:“我要带小狸花走。姐姐,你太碍事了,如果可以永远消失就好了呢。”
“你把她藏哪儿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云苏苏平静地站在圆心,choker感应到危险,白光渐起。
若是人,伤到了还真不好交代。
眼下,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