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黑,灯光不够亮,人们只能模模糊糊看个人影,看不清江淮予隆起的小腹,只知道宋闽越来越急。
江淮予疼的此刻才缓过来,豆大的汗珠不停砸落到地,面白如纸,他想要抬头看这人的长相,但男人全身捂得只剩一双乌黑到诡异的眼睛,盯久了后背都会渗出冷汗,他喘息着,“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要你和萧安措的命,前几天我就在街上见过你们,有人来找我买你俩的行踪,我没说,所以今天我父母妻儿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凭什么我过的这么惨,你却能好端端的活着!还有那个萧安措,下午还差点害死了我弟弟!你们该死!”
男人吐出的话字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刺入人的耳膜,江淮予脑中嗡得一声。
他们的行踪暴露了,一早就有人来打听过,那个时候他却浑然不知,如果真的是因为想找到他们才大开杀戒屠戮了整个保护仓,就像是这男人所说的,是他害的了。
“那你现在就杀了他啊!就当替我们报仇了!”
“对啊你杀吧,我们都当没看见。”
“□□长要是来了我们就说不知道!”
“你们——!”宋闽指着他们痛骂,“就该早上饿死你们,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搞清楚杀人的不是江淮予,和他没有关系,就算那群暴乱的真是要来找他的,那他也是受害者,他们故意把矛盾转移到江淮予和你们身上,好把自己身上的脏水洗个干净!再者说你们仓内仓外的问题还没掰扯清楚,到底暴乱是从哪里开始的你们都一无所知,怎么好意思把错误全部归结到我们这群路过的人身上?!”
一盏大灯照得江淮予睁不开眼睛,他努力去看,人群中,一张张带着怀疑冷漠憎恶的面孔在审视他在嘲笑他。
江淮予心脏停跳,用力甩了甩头,再次睁开眼睛去看。
却看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担忧的眼神。
这是下午跪倒在保护仓门前的母子。
那双眼睛饱含热泪,划过重重人海关切地超他投射而来。
江淮予因旁人冷漠的表情冷下来的心脏再次因为这道眼神开始狂跳,砰砰砰砰地在胸腔里运转起来,凉掉的血液被心脏这颗泵快速加热,瞬间疏通到四肢百骸。
冷静,他告诉自己要冷静,整件事情都透露着不对劲。
摁在皮肤上的手冰冷刺骨,江淮予被冻地颤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那是一双毫无血色的手,不像正常人,而且——江淮予浑身一震!
这人似乎知道他怀孕的事情!
这事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清楚,到了辽东保护仓后谁都不知道,就连梁舵长都对此一无所知,这人怎么会知道?!
江淮予给宋闽使了个眼色,宋闽掌心一翻,袖间露出一根银针对准了男人的眼睛,正要射出时,身后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不正常的动静。
“首领!是首领!!”
“你是不是疯了!首领几天前就已经死在辽东保护仓里了,尸体都下葬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你看啊,他就是首领!”
现任首领一听急匆匆地迎了上去,对上来人视线的瞬间就热泪盈眶,大喊了一声,“二叔!”
一片哗然。
“真是首领!但是怎么可能?”
原任首领脸色沉沉背手往前走,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来,他一路快走到江淮予面前,阴鸷的眸划过江淮予和他身后要杀他的男人身上。
良久,吐出道指令。
“全都杀了。”
宋闽和江淮予同时面孔大变。
这道指令落地的刹那,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个全都眼漏凶光,一哄而上,宋闽想都不想一把扑了上去护住江淮予。
刚才绑着江淮予的男人被迎面而来的重器劈成了两半,一左一右倒下,血液飚出喷了小半米高。
宋闽挡在前面,这血全都溅到了他后脖颈子上,血液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宋闽浑身一顿。
“这血怎么是冷的?”
江淮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已经猜到了大概,但当下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说,只能先离开这里,可他腿被这男人踹伤了抬不起来,刚要用心智力就被宋闽拦下。
“不行!他在你身上下了毒,你现在用心智力就会被立刻反噬!”宋闽拨开他的头发,一个圆圆的针孔露了出来。
江淮予抹了一把,摊开一看,血是深紫色的。
也就是说现在他既用不了心智力,也不能用体术,因为受伤连跑都跑不了。
饶是江淮予此刻也忍不住想要骂人。
“我先带你走!”宋闽伸手要去拉他,但身后的治理者行动更快,一道冰锥嗖地一下扎入他的后腰,宋闽叫了一声,半个身体软了下去。
“宋闽。”江淮予摔在地上,他反身去推宋闽,“快,你快跑!”
“我不走!我走了你还有活路吗!”
江淮予还要劝说,却在这时,首领缓缓走到他们面前,毫无波澜的眸子落在了他们二人脸上,接着他拎起宋闽的衣服一拳将他打晕过去,像扔一滩烂肉随意地把人扔了出去,江淮予大声喊着宋闽的名字,宋闽没有回应。
首领看着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眼神冰冷了一霎,缓缓抬起脚对着江淮予的肚子狠狠踹去——
!
江淮予看躲不开只能用力蜷缩身体死死护着腹部。
就在这汇聚了全身力气的一脚揣下之际,一股巨大的力猛地掀翻了他。
“滚开!”
砰!
萧安措飞身弹起,他抄起地上那把匕首在手心飞速一旋啪一声握在了掌心,刀尖对准首领,狠狠刺了下去!
首领捂着脖子瞪直了眼慢慢往后倒去。
“血!!快来人啊,首领受伤了!”
“这个人是萧安措,快,把他一起抓起来!”
周围一圈人如蝗虫般一窝蜂涌了上去将二人重重叠叠死死围住。
萧安措下手又快又狠,身体化作一道虚影,把所有靠近江淮予的人全都一圈打翻,简直像个修罗,只要他眼睛扫过去的地方没人能拦住他。萧安措杀红了眼,满脑子都是刚才首领要踹江淮予肚子的画面。
那一脚要是真踹到江淮予身上!
一阵后怕让他心脏细细密密的疼。
萧安措攥紧了拳头对着已经晕过去的首领又是两下,首领半张脸被打的凹陷进去,满嘴的血顺着嘴唇哗哗往外流。
“停下萧安措,不能打死他。”江淮予撑着自己站起来,差点又被萧安措挥出去的胳膊打到,他低呼一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落入一道熟悉的怀里。
小腹上的伤口被人轻轻抚过。
萧安措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冷汗顺着脊背话落,像冰冷的蛇爬过皮肤,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战栗,他害怕地牙都在抖。
“差一点......”
江淮予急于告诉他自己的发现,但明明是自己受伤,但萧安措现在的脸色却更为难看,他叫了萧安措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只是沉沉地看着他。
“我没事了——萧安措!别去!”
萧安措突然把他放到了地上,接着一阵淡淡的黄光围住了他,一直正朝着江淮予飞去的蚊子在接触到这道光芒的瞬间,嗡的一声化作一阵青烟。
江淮予想要走出这光圈,却发现无论怎么触碰,自己都像是被关在了某个空间内,能看到外面,但出不去。
只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萧安措要做什么。
“不要去,回来安安!我没事!我和宋闽都没事!快回来!”
可惜萧安措已经陷入了某种梦魇之中,根本听不到江淮予说话,他一边走一边解开了手腕上的白色绷带,额间那道红色的魔纹裹上了一层金边,随着他再次睁开眼睛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这么大的动静,仓内不少人也围了过来,乌泱泱一大片人全都聚集在这片平地之上,一双双眼睛都在惊恐地看着萧安措。
“他要做什么?”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第一下,许多人仰头去看天空。
第二下,有人开始发觉不太对劲。
第三下————!
天地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如同一块看不见的板子悬在所有人头顶上用力朝着地面压去!先是有人在尖叫,旁人只能看到他奇怪的弯着身体,似乎在抗衡着什么东西,但对他头顶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很快,这道屏障哐哐哐地继续往下压。
有人瞬间被压断了脖子,有人被压力逼得向后折去,有的人直接吓晕了过去。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所有人的后颈,攥紧了他们的心脏。
一个老者骇然指着那个颀长的身影,“这个人要压死我们!”
“压死你们又如何?”
萧安措面寒如铁,整张脸又怒又笑,一双眼睛黑的发亮,当睫毛缓缓抬起时,漆黑的瞳仁涌现着把人骨架片光的暴虐。
“害怕吗,你们这样对待我的小予时,他也这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