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辞了工作，这几天的出勤时间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模式，他几乎把楚臻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天，而那个租的小房子也就晚上回去睡个觉，23号对沈然的做法给予了高度的鄙夷。

有时侯沈然无聊，会在楚臻看书的时候出去转一转，然后买点蔬菜水果，小工艺品，或者他以前想看却没时间看的小说，他还买了一沓折纸跟着视频教程折小动物，第一个折成功的是只兔子，沈然觉得自己真是心灵手巧极了。

不知不觉间，楚臻的房间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他冰箱里的食物，随处可见的小花小草小摆件，还有那些楚臻从来不看的悬疑小说。

沈然又厚着脸皮和楚臻借了一次钱，他拽着衣角还是不大自在，反倒是楚臻，他将手指夹在书里半合上了书，淡淡的看过来问了句：“多少？”

“呃……”沈然抠抠头皮，尽管他已经无数次洗脑自己要脸皮厚，但是尊嘟办不到啊。

楚臻把书倒扣在桌子上，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卡，放在桌面上推过去：“密码是6个0。”

“……就这么给我了？”楚臻，男主，你为什么啊？

楚臻拿起书，找到自己刚才停下的那一行开始看。沈然走过来拿起那张卡翻来翻去的看，嘟囔着：“还是初始密码，里面不会没钱吧？”

他没看到，楚臻拿着书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那是楚臻为数不多表达喜悦的方式。

“楚臻，你干嘛给我这么多钱啊？”在超市刷卡消费了78块，并在收银员看着屏幕揉了揉眼并不自觉半张着嘴的震惊中得知余额后，沈然问道。

楚臻不说话。

沈然凑过去问道：“唉，楚臻啊，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啊。”

楚臻不答。

沈然继续问：“你喜欢的人一定要和你一样优秀吗？”

楚臻放下书，看向沈然：“不是。”

沈然现在已经能坦然看着楚臻了：“那，如果一个人比你差好多，你可能会喜欢他吗？”

“会。”

“你会爱一个很平凡的人吗？”

“会。”

沈然的心跳几乎加快了一倍：“那，你介意，这个人，是个男人吗？”

楚臻却停顿了，这停顿足够长，长到沈然的心跳又冷却恢复到了正常值。

“我不喜欢男人。”楚臻这样说，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但沈然无端从中听出了偏执。

“因为……你父亲？”

“是。”楚臻想起了那个下午，他站在门口，偷窥到了两具交缠着的男性躯体，那回忆是粘腻的，恶心的，让他头痛欲裂的，他只感到本能的厌恶。

所以他和曲洁说“试试吧”，所以他包养了林静，所以在回国后击剑馆他回应了曲洁的热情，所以在发现他实在不喜欢曲洁这个人后去重新包养了林静，他记得那天和林静做完，回去的路上曲洁给他打了电话，中途出了事故，然后他第二次见了沈然，意欲qj曲洁的沈然。

但那时的沈然是无关紧要的，他看过就忘，第三次见面是在餐厅，沈然哭着说让他爱他，让他救他。他本来还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但那次让他记住了这个人。他想不到沈然会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全面侵入了他的生活，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楚臻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没来由的觉得这个人很特殊。

周五早上上课的时候，沈律柯拿着教材正往教室走，迎面就见李澜清飞奔而来。

李澜清停下来喊了句老师，沈律柯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呃，就是胃有点不舒服，老师我去上个厕所。”说完又跑走了，沈律柯进教室，把白锐叫过来：“李澜清是生病了吗？”

“好像是吧，昨晚上半夜都没睡，进进出出的好几次，也不知道他几点睡的，我打完游戏两点多，反正那时候他还没睡呢！”

“好，你回去吧，还有少打点游戏，早点睡。”

“哦，对了老师，还有刘庆翰，他好像生病了在办休学，这几天不上课。”

沈律柯好像刚知道这件事：“是吗？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踏着上课铃声，李澜清从后门进了教室，昨天上完课回宿舍，刚想收拾一下去打工的，就感觉肚子越来越疼，应该是那顿西餐的缘故，那份没熟的牛排，还有那份意面，他很少吃这种带芝士或者酱汁的食物，胃可能不太适应。

李澜清几乎是折腾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七点又被叫醒要上课，他赖了一会床，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课间休息的时候沈律柯本想过去问问李澜清需不需要请假去校医院，可看李澜清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没过去打扰。第二节下课后他在别的教学楼还有课，所以还是没说上话。

倒是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喂，你好。”

“老师，是我。”

“澜清？你怎么有我电话？”

“……”糟糕，忘记这茬了，李澜清‘就是’，‘那个’支吾了几下，最后装模作样咳了一下直接转移了话题：“老师，你有空吗，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沈律柯也没计较电话的事：“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礼物？”

“老师不是那天生日吗？”

沈律柯那边静了一下：“是这样，我一般不过生日的。”

“啊，为什么呀？”

沈律柯无奈笑了下：“好吧，明天早上如何，今天下午我要回家一趟。”

“好的。”李澜清轻快的回答，他们约好了时间地点后挂断了电话。

李澜清点了点黄色木雕小狗的鼻子，忍不住笑了下，然后把一只卡片放进了礼物盒并盖上盒子。会不会有点快，就这么表白，李澜清问自己，他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况且他们是师生，还……都是男的。

但他忍不住啊。

沈律柯回家当然是挨批去了，赵旗这货果然不负厚望去告状了，一番添油加醋把他和李澜清说成了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有辱斯文的狗男男，又和沈父着重强调李澜清才大一，言行举止像是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之类的。

沈父一摔茶杯，茶水在桌面上溅出来不少，保姆李嫂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抹布过来擦去茶渍，仿佛她早就预料到了沈父会这样做。

“沈律柯，你怎么回事，现在又和男的搞上了？”

沈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沈父，走上前轻声问道：“小柯，你不会真的……”

“妈，我们不是，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怎么，连承认都不敢，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沈律柯无奈的摇摇头，径自上楼去了：“何必呢，我承不承认，您也一如既往的讨厌我这个儿子，所以事实如何您在意吗？反正我是不在意，因为我不是。”

这下李嫂直接去找拖把和扫帚准备打扫地上的摔得四分五裂得茶杯了。

沈律柯回到自己以前的房间，这里并没有多少变动，看得出是经常打扫的，各处保持着整洁和干净。他拉开抽屉，里面有父亲曾送给他的手表，他记得父亲明明去出差了，可他生日那天起床后，父亲居然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和他说“律柯又长一岁了”。

可他把这只表留在家里了。

后来无意间他听父亲的秘书说父亲为了赶上他的生日，推掉了很多行程，连夜坐飞机回来的。

父亲总是让他又埋怨又愧疚的。

可不知不觉间，他是不是也变成了那样的人，他越是逃避，就越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他不想成为的人。

当他看见了刘庆翰就像看见了过去的，甚至是现在的自己，可笑的，固执的装模作样，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以为自己逃出了父亲的阴影，但其实什么也没有变，绕了一大圈，他们最终要活成自己父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