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我出发,成为角色,不是假定自己吸过毒,不是假定自己是三四十岁的男人,不是假定自己是喜欢那个女孩儿,而是真真实实的去相信自己是个瘾君子,自己变老了,自己喜欢对手演员,自己被一把真枪抵着脑袋,由此愤怒,恐惧,喜欢才能真实而清晰,但体验派也绝非没有技术和设计,比如在《雨阳》里,我并没有生活在民国时期,我不得不去模仿一些习惯,这是无法逃避的,也许我更接近方法派……”
洋洋洒洒几千字,顾铭把自己在表演各个电影里角色时的状态分析了下,同时引用书本里的理论知识试图去佐证自己的表演方式。
“体验派是从自我中做减法和加法,参照角色,强力压抑自己有而角色没有的的属性去靠近角色,在加上角色有而自己没有的属性,减去那些属性直至为零,加上那些属性直至一百,这才能完全下意识成为这个角色,爱他所爱,恨他所恨,才能体现出角色独一无二的美感与真实。”
“在灯塔里,我无数次想象自己是瘾君子,但始终无法做到(哼,梁导,你骂我毒瘾犯了像生孩子,你礼貌吗?我就问你你礼貌吗?)不过在后面的《往事》里,我似乎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任灏修,我杀了人,用残酷的刑罚折磨他,那种变态而扭曲的快感冲击着我,我真的成了一个同性恋,爱上了段警官,最后自杀时,血液流出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在一点点变冷……”
林子枫皱起眉,这样子真的不会把人搞成精神病吗?后面顾铭又多次用表演时的感觉论证,也顺带提了《盛夏》里的盛宇轩和更早以前演过的偶像剧里的角色,但只有寥寥几句,说角色肤浅空洞,无法自洽。
“越到后来,我越无法抽离开来,尝尝沉浸在角色里,拍完《往事》,我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性向了,还有《无名者》,说话习惯都改不过来了,老是臣臣的,半夜总是惊醒,感觉有人来刺杀我了,呜呜呜,我当时害怕极了。不过杨导说的方法可行,疯玩几个月,忘掉所有事,确实有效……”
林子枫又抽了几本书,都属关于表演的书,里面都写的满满当当,笔迹也不同,能看出是做了好几次的标注。后面也同样夹着几页纸,都是关于表演的自我反思和论述。
“子枫,子枫?”卧室里顾铭的声音响起来,每一会儿,他就光脚跑出来,和正往卧室走的林子枫撞了个满怀。
“你急什么,把鞋穿上。”
顾铭摸摸鼻子:“我怕你跑了。”
林子枫抱住顾铭,把头埋进去:“不跑不跑,你不要急。”
顾铭主动去做饭,林子枫在一旁打下手,拿着土豆削皮,而顾铭拿着个小碟在装调料,八角桂皮香叶,他熟练的往里面放好。
“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呢?毕竟你家里条件那么好。”
那是词条里写的,顾铭父亲是地产商,母亲是演员,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但顾铭本人非常低调,也很吃苦,从不依靠父母家里的资源,18岁上大学就脱离了家庭独自去陌生城市打拼,后来去纽约电影学院也是靠自己的奖学金和积蓄。
顾铭摇摇头,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临出口又拐了个弯儿:“我和父亲关系并不好,妈妈身体也非常差,所以我总是给她做饭。”顾铭笑起来:“我觉得做饭很治愈啦,要是有难过的事,自己做饭美美吃一顿不是非常舒服吗?”
林子枫挪过去,和顾铭站在一起,看他把牛肉切成块,准备做西红柿牛腩:“阿姨身体不好是为什么啊?”
顾铭顿了下:“她其实……”
林子枫等了一会儿顾铭还是不说话,便识相的转移了话题:“我刚刚翻了你的书,还有你写的东西,那些我都看不懂,但是你总是沉浸在角色里,就靠玩几个月真的能抽离出来吗?而且你都到看心理医生,吃安眠药了,太危险了。”
顾铭笑着抬手摸摸林子枫的头:“没那么可怕啦,体验派就是斯坦尼,电影学院都用这个当教材,也有很强的技术性,我也不能完全做到体验派,现在还在摸索,写那些总结的时候就只是写些模糊的感觉,并没那么玄乎。”
“可是你都吃药了。”林子枫急切道,他很担心顾铭的身体。
况且你做了多狗的事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顾铭用勺子撇去浮沫倒入洗碗槽:“偶尔吃,一个月三四次吧,真的。”看林子枫一副表情凝重的样子,顾铭搁下勺子:“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可怕,而且我演的大多是普通人,又不是次次演坏人。”
顾铭把林子枫揽在怀里,他那么高的个子,非要把半个身子靠在林子枫身上,亲亲摸摸的耍流氓。
林子枫抓着顾铭的手:“可我们昨天才见面,我觉得太不真实了。”他说着扭头吻了吻顾铭的脸:“我怕,我怕你是在演戏,你是装着爱我,过几天戏演完了,你也像抽离那些角色一样……”
顾铭抬手捂住林子枫的嘴:“子枫,你相信我,演戏和生活我分的很清楚,我自己的人格始终都在,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顾铭忽然仰天长叹:“这个问题太严肃,我不喜欢,以后日子还长呢,别乱想了,好伐?”
“那你亲我。”林子枫转过头。
顾铭低头吧唧亲了一下,随后深情的看着林子枫:“宝贝,我以后要多运动,运的什么动,对你的无限心动。”
林子枫刚笑开的脸瞬间僵住了。
“宝贝,一会儿我给你上药,上的什么药,你最重要。”
林子枫一言难尽,只能尬笑。
“宝贝,我要去种地养活你,种的什么地,对你的死心塌地。”
林子枫移开视线:“阿铭,你真会撩。”
顾铭骄傲:“那是,没有人比我更懂说情话。再来一个,宝贝,我一会去钓鱼,钓的……”
林子枫赶忙制止:“锅,锅要溢了,快做饭吧,我饿了。”
顾铭手上关火,嘴上不停:“钓的什么鱼,对你的忠贞不渝。”
林子枫扶额。
下午的时候,楚臻坚持出院,沈然跟在后面,因为胳膊伤了开不了车,楚臻坐了出租,沈然也跟着上去,而楚臻并没有反对,也没有扣好感值,沈然顿时热泪盈眶:同志们,坚持就是胜利,革命胜利的果实已经马上要被我摘取了吗?
“果实,什么果实,楚臻的桃儿?你是真敢想啊!”23号后面冒出来。
Q版沈然在风中被狠狠地吹着翻了几圈,他挣扎着爬起来大喊:“23号,我草泥马,我草泥马你听到了没有啊?”
一路无言,楚臻是根本不可能说话,而沈然则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喋喋不休地尬说,那也太丢脸了。司机师傅被两人之间迷惑的气氛也弄得迷了,一路上安静如鸡的开车。
到了小区门口,两人下车,楚臻拿了门禁卡开门,沈然在后面目送楚臻,他是不敢过去的。
楚臻进去,他没有回头,也没关上门,只是静静站了会儿。
难道?沈然试着往门口走了几步,而楚臻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似的,沈然刚迈步,楚臻就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一起乘电梯上楼,沈然垂着头:“我以后也可以来找你吗?”
楚臻静静的看着前面,像在思考,也像在挣扎,过了几秒钟才道:“嗯。”
“你不是厌同吗?”
楚臻却不说话了,他总是安静的,谁也不知道那安静代表了什么,谁也不明白那安静下暗流涌动的是什么,他不反驳,不解释,对待绝大部分人,只有嗯,是,不是,行,不行,谁都无法走近他,即使走近也无法看透他。
沈然自顾自说到:“老实说,我也不想坚持做这些,只是没办法,我必须要回去。”这些话听起来非常奇怪,但沈然知道楚臻不会在意的,也不会追问什么。
“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非常非常喜欢我,可你是做不到的。”
沉默了一会儿,沈然继续道:“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身份,阶层,认知,能力,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所以按本来的轨迹,我有99%的概率不会和你产生交集,可是我就恰好就来到这里,恰好就必须要和你产生交集,你说是不是很奇妙?”
“但毕竟我不是要你爱我,我也没必要去爱你。”
沈然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沈然”的愿望,他的任务,只是和男主发生关系,“沈然”大概从没想要楚臻爱上他,他只是像把楚臻当作许愿的神一样,对他许愿,然后把自己当祭品献祭给他,希望被拯救。
“沈然”说: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像能明白我。
可是他们之间,也许楚臻比“沈然”的问题还要多,楚臻自己都自顾不暇,他怎么去拯救别人,他也许明白“沈然”,但也仅限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