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X教授的脑波链接吗？亦或是因为这一段来自于未来的短暂通讯，那群超级英雄用尽最后力气向过去投来的最后一瞥。

——它引起了小丑的注意。

脑内空间的纯白色短暂消失，它频闪着，像电视机不稳定的信号。很快它重新稳固，并且迅速渲染上了别的鲜亮的色彩：橘黄色、鲜红色，当然，还有莹莹的绿。这些色彩拔地而起，无中生有的捏造出了旋转木马、点心茶杯、过山车。

小丑入侵了精神世界。

他把这里变成了游乐场。

阿芙拉深吸一口气。她站在一只巨大的玩偶熊旁边，被映衬得像是误入梦幻仙境的爱丽丝。黑发黑瞳的女孩面色发白，但她双眼炯炯，暗藏着愤怒的火光。

一阵欢快的马戏团音乐响起在这个无人之境，小丑慢吞吞出了场。

他给自己加冕，换上了符合“皇帝小丑”的盛装。欺骗五维生物得到的超能力使小丑成为了真正意义上随心所欲改变世界的“神”，于是他给自己戴上了亮灿灿的王冠，披着厚重的深红天鹅绒的披风，脚踩着尖顶的镶嵌宝石的鞋。小丑那张涂抹成白色的脸上，一双残忍如豺狼的绿眼睛微垂。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小丑并没有笑。比起亢奋与邪恶，小丑看起来更像是兴味索然。

现在阿芙拉站在地上，而小丑给自己搬来一把椅子，就搭在旋转木马五光十色的穹顶，格格不入的。现在他们一坐一站，一高一低，两个人对视着。

在失去一切模拟人生带来的助力之后，直面这样一位常年霸占着超级反派头等交椅的疯子，这带来的精神压力无疑是巨大的。沉默的空气开始像是一把尖刀。

——阿芙拉咬住牙。她没有在皇帝小丑的面前退缩。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却好像终于得到了一切。

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终于不再是一个游乐场。长久踏在现实与游戏的边缘使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踟蹰和游移，现在她被迫站在高楼边缘，阿芙拉选择了纵身一跳。

“我让你失望了，”阿芙拉突然开口说，仰头看着皇帝小丑：“是不是？”

那张涂得鲜红的嘴巴往下撇着。皇帝小丑掸了掸自己的手指，像弹飞一粒灰尘。“啊哈，”皇帝小丑说，“别说得像是我对你有多少指望似的。人类怎么会在乎一只蚂蚁？神明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类？现在想想，我几乎要为曾经那份不合常理的狂热而感到发笑了——”

皇帝小丑突然抬起眼睛，龇起牙，凶狠道：

“你真是个不合格的玩具，阿芙拉·莱迪，”皇帝小丑失望地说，“我还不如继续和小蝙蝠玩游戏呢！哈哈！”

阿芙拉的心狠狠一跳。

不。不不，不……

和皇帝小丑对她所做出的诸多折磨相比，阿芙拉更加不能接受皇帝小丑转移目标，开始折磨蝙蝠侠，折磨那些好人、那些英雄，折磨她的朋友。

阿芙拉隐隐约约记得皇帝小丑原本的故事，这个疯狂的恶人在获得随心所欲的超维度能力之后，几乎把蝙蝠侠折磨得精神崩溃。

——不。这种事情阿芙拉绝对不愿意接受。

一定有什么事是她可以做到的！

阿芙拉深吸一口气，她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感到新鲜的疼痛，她的心脏反而在胸腔里有力的泵动起来：

“我……死了几次？”阿芙拉稳定下来，问，“我想那应该不是只有我记得的那几次。”

皇帝小丑冷漠地看着她。“确实，但是我不记得了，你总是能打出Bad ending。”这疯子说，“无论哪一次，你死得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甚至——这句话叫我有点恶心——有两三次你牺牲得像一个‘英雄’。”皇帝小丑故意露出一个干呕的神色，极尽挖苦：“难道在失去一切能力之后的这个普通人才是真正的你，阿芙拉·莱迪？”

阿芙拉攥了攥拳头。

这句话验证了她在和X教授对话时产生的猜测。是的，皇帝小丑不会有任何的怜悯，这个世界从字面意思上的成为了他个人的游乐场。坏消息是皇帝小丑把阿芙拉当成了目前的玩具，好消息是：皇帝小丑把阿芙拉当成了目前的玩具。

那么。阿芙拉想，那么一切依然都还来得及。

这个年轻的女孩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天真、稚嫩、擅长回避、人生最大的希望是回到福克斯小镇做一只闭门不出的吸血鬼，她没有任何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可是现在，现在阿芙拉上前一步。

“我们来打个赌。”阿芙拉说。

那双漆黑的眼睛清澈而锐利。她现在看起来不像是那个试图在棺材上一睡四百年的年轻人，和朋友们相处的经历终究拉了这个女孩一把。

皇帝小丑扬了扬眉。他似乎也感到一丝好奇，颇有种看一场无趣演出却额外得到安可的兴然。

皇帝小丑问，“你要赌什么？”他狡猾地说，“阿芙拉——阿芙拉，我甚至不知道，你现在还有什么是值得跟我一起赌的？”

阿芙拉顿了顿，她把她最后的秘密放上餐桌。

阿芙拉说：“你现在已经获得了五维生物的力量，”她说，“小丑，不要假装你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你不会在一开始就屏蔽了我身上所有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