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浮屏观察了片刻,垂眸道:“他进步很快。”
叶曦不置可否。
她学不会,但眼睛会看,她知道子舯的进步速度相当惊人,比她最得意的浮屏还要有天分。
但这种人,完全不能为她所用,还是有些可惜的。
叶曦轻叹一声,一挥手,浮屏颔首,立马上前加入战局。
一个江岩就让子舯有些为难了,更别提再加上浮屏,再加那么多其他零零碎碎的小蚂蚁。
子舯喘息着,不服输。
昭月见有本事的来了,怕自己再添麻烦,不敢继续上前,和叶曦遥遥相望一眼,叶曦便招手唤她回来。
叶曦问:“你怎么看?”
二打一,说再夸张一点,其他人就算一百个才顶一个浮屏或江岩,那也是几百个打一,怎么看子舯也会输吧?
可昭月却轻轻一摇头,说:“难说。”
闻言,叶曦挑眉:“哦?”
“输了他就会死。”昭月抿唇,好半晌才道,“他舍不得死。”
子舯在昭月印象里一直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愿意追随宗望,不是因为宗望对他有多好,而是宗望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
这种看不起,诡异地让子舯产生出他和别人是一样的这种奇怪想法,于是他跟着宗望。
明知道对方做的不是什么好事,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他瞧不上,还跟着干。
惜命,又没有那么惜命。
反复纠结,无数复杂的感情都在这个人身上体现出来了。
但他有时候的清醒和一些天赋又确实让人感叹。
昭月瞧叶曦的神色,应该也是在一些方面欣赏这个人的。
不过这种欣赏,应该只限于在对方死后,给他找个地方埋了,让他拥有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
而不是和其他贼人一样暴尸荒野或者无名无姓地做一捧黄土。
所以昭月其实也不好判断子舯的结局。
现在还站在那的是不是子舯都不好说,昭月甚至觉得那只是一口气,只是有一口吊着子舯的气叫他在斗。
可败局已定,他终于还是撑不住,跪下去了。
子舯喘着粗气,下一秒,子舯举起手中的刀,在环视众人后,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举动——他自刎了。
子舯面上带笑,隐隐还有些得意,好像扳回一局。
他舍不得死,但最后若熬不下去了,真的要死,他要死在自己手里。
这结局竟让人有几分唏嘘。
叶曦眉心微蹙,她看着子舯的尸体,最终一言未发,转身便走。
叶曦道:“走吧,该去会会宗望了。”
昭月问:“殿下找到他了?”
叶曦望着皇宫的方向,道:“他这一生追名逐利,从哪里开始的野心,就该从哪里结束。”
不管是输是赢。
其实很多年前,叶曦是不太喜欢皇宫这个地方的。
虽然她出生在这里,但年幼时,叶曦更向往宫外的世界。
在和燕帝最亲近那几年,叶曦曾坐在他膝上,问:“父皇,你每日都待在宫里不闷吗?这里好小。听说外面好大好大,有好多宫里没有的宝贝!”
她问的真诚,却不知道那是不该问的话。
但那时燕帝没有怪罪她,反倒是摸着她的脑袋,说:“不会啊,很多人都喜欢这里,他们想进来,却进不来。等曦儿长大了,也会喜欢这里,喜欢到离不开。”
年幼的叶曦当自己被父亲敷衍了,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这里。
现在的叶曦方知道幼时父亲是认真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世人都想进来,进来了又离不开,从来不是因为这是皇宫,而是因为这里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明黄色的座椅,是万人敬仰的代表。
做皇帝,受万民供养,然后再反哺给百姓,这是为君之道。
不管这个皇帝当得如何,这种可以保护千万人的感觉本就让人享受。
雷声惊起,天终于阴了下来。
叶曦抬头,只见宗望站在那代表无上权力的明黄色座椅旁边,用手轻抚,却迟迟不敢坐下去。
宗望垂下眼帘,也看着叶曦。
叶曦站在最前面,怀里抱着叶渡。
其次是昭月,昭月代表朝臣之首,她后面跟着的是朝廷官员。
再往后,或许是大燕的百姓吧。
太远了,宗望看不清楚。
他笑了,觉得好笑。
大燕,终于还是臣服了,愿意将最大的权力拱手让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