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昭月的意思,就像她自己说的,有的治什么都不要紧,怕的是闹到最后,人留不住,她也不能继续躲躲藏藏,要走到明面来面对那些批判审视打压。
叶曦深吸一口气,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芷。”
都说医者仁心,但林芷绝对是昭月所见过的嘴上最不留情面的大夫。
有救她就救,没救了便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看起来虽然有些刻薄,但长痛不如短痛,一下子听到噩耗,总比抱着希望反复被折腾折磨好的多。
宫墙深深,在里面抬头看见的天只是小小一块儿,并没有太多真实感。
昭月好几日不曾看到如此澄澈湛蓝的一整片天空,有些不习惯地眨了眨眼。
其实今日的天是顶顶好的了,却叫她心情好不起来。
相反,天气越好,她的心就越沉。
整个人轻飘飘的,觉得不真实。
“昭月大人!”
昭月脚步一顿,回头傻傻地看向朝她走来的女人,想了好半天,才慢慢迎了上去:“夫人好。”
昭月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便问:“曲若姑娘呢?我都好久没见她去了。”
馆主夫人闻言笑了笑,道:“我叫她爹把她送去她外祖家了,走的仓促,没来得及让她跟你们告别。”
昭月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神色不免紧张起来。
见状,那馆主夫人微微低下头,唇边笑意浓了几分,却看不出多少真心来。
“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跟你们说一声,所以今日偶然遇到大人,便来提一嘴这事儿,您千万别怪罪……我家若儿是个直肠子,很多弯弯绕绕的事儿想不明白,但她回家来说了,我和她爹却能听出来些……与其等真乱起来了她害怕了再叫她走,我倒宁可她现在闹着硬把她放的远远的。”
昭月听到一半,微微挑了下眉,探究地看了那位馆主夫人一眼,问:“所以?夫人想说什么?”
女人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若儿想说什么。她念着与你们告别,那我作为母亲,总要替女儿完成心愿。”
闻言,昭月微微颔首,静了好半晌才道:“夫人既然有预感,如今也还算太平,怎么不趁现在走?”
倒也不是好奇,主要是昭月现在养成了习惯,主动找上门的事,就必须问清楚,要不然总是不放心。
“我夫君是京城人。”馆主夫人道,“他家祖祖辈辈都在这,我公爹婆婆也都葬在了京城。爹娘还在这,总要有人守着,女儿是我们的命根子,她好好的,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
听到这,昭月忍不住笑了声,她随意甩了甩手,道:“放心吧夫人,我们飞黄腾达有曲若姑娘一份,我要是下大狱,也保准自己从来不认识曲若这个人。总不会把她往坏的地方扯。”
周遭人来人往,步履匆匆,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谁也不知道有两个人在这谈论的,内里竟是那样一桩大事。
“大人是女中豪杰,叫我敬佩。但我其实不希望我的女儿会和什么厉害的人物扯上关系,当不认识也挺好的。”
昭月没接话,转身离去。
……
“她从宫里出来了?”听人禀报完,宗望冷笑一声,道,“叶曦还没动静,想必那小丫头又是听了她的命令要去做什么事的。”
闻言,立在宗望身前的一个小厮装扮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精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问:“大人,那可要……”
“不必,叫她去做。”宗望端起茶盏,撇了撇最上面的茶沫,笑的意味深长,“长公主得做事啊,她要什么都不做,把柄怎么能送到我手里?且等着吧,皇帝熬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我们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叫郡王上位。”
依宗望来看,燕帝不可能真叫叶曦这个女儿上位当皇帝。
但他可是有个还不懂事的小儿子,偏偏这个小儿子最亲近的,就是叶曦这个姐姐。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燕帝若想保叶曦,这个小儿子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叶渡名义上是皇帝,可幼帝难当,实权会握在谁手里不言而喻。
可谁会允许一个女人把持朝政?
到时候朝中大半势力自然而然地就会跟着自己走。
宗望越想越觉得满意,可思及之前所见的叶桉尸骨,兴致又不免降下去了些许。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再忍他也还是有些着急了。
宗望摩挲着桌沿,想了半晌,还是朝那小厮打扮的人一招手,道:“子舯啊,再去探一探吧。”
闻言,那个叫子舯的年轻人眼睫轻颤,最终却只垂下头,恭顺地说了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