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人呆愣的看着我们，像是有点不太理解此刻的情况。

不理解好哇！我笑意更深，花束遮挡了我半张脸。今天是个好天气，彩带飞舞彩旗飘飘，有几位学员手拿花篮，抓起一把花瓣朝空中撒开。

副校长大笑着起身拥抱，大力拍打着安德鲁先生的后背。夏弥蹦跳着上前，笑吟吟的为那位被副校长身上的酒气熏得头晕目眩的可怜人套上花环。

夏威夷风格的，和副校长身上的花衬衫一样的风格。配上那有点傻乎乎的脸，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安德鲁老师，安德鲁老师！”

我们热烈地高呼着那位可怜人的名字，簇拥着，连带着他旁边遮住半张脸的秘书，一起将他们推上花里胡哨得不行的花车。

安德鲁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我们，似乎是没想明白为什么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安德鲁老师，我爱您！我的偶像，安德鲁老师！”一道声嘶力竭的嗓音硬是冲破层层阻碍冲入他的耳膜，我不自觉看向声源处。肌肉虬扎的学员似乎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呐喊，面部因缺氧而通红，可他接下来的话让他的脸部发红有了别的理由：“我愿意为你生孩子！安德鲁老师！”

事先声明，我接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会轻易露出任何失礼的表情。其次……

我把视线转回来，笑容越发灿烂明媚，心中的钦佩之情越发浓厚：这人是真的能豁的出去啊！

看着花车上笔都掏出一半却被那人惊骇世俗的话给吓得惊回去的安德鲁先生，我不禁在心里吟唱，天哪，他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花车已经进入学院内，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像前几分钟那样笑得灿烂，只能尽可能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

几百名男生女生高举手中的花束围绕花车，花车缓缓而行，人声鼎沸，空气中飞舞着气球和丝带，隐约还有开香槟的声音，看起来他们都很开心调查团的莅临，要把这次调查办成学院的盛大游园会。

场面不太像是接待一个来针对校长的调查团，反而像是迎接德高望重，深受爱戴的教授。

好怪。

我看不见那花车里头人的脸，不妨碍我脑补。

调查团抵达学院是下午两点，也许他们的设想里是在这样漂亮的天气里雄赳赳，气昂昂的，用极其从容悠闲的姿态指出校长的错处，借此抓住他的把柄，操作得当的话或许可以拿捏住校长……总之，不可能是现在如同小丑般受人瞩目。

也不知道副校长是受了中国熏陶多少，至少是把形式主义给学过来了。

副校长高举着胳膊，“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

“老师好！老师最辛苦……”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调查团的人失了先机，又失去挣扎拽回正道的机会，只能被迫顺着副校长这样的神经病的节奏，根本挣脱不开。

我看着安德鲁先生迷迷糊糊上了花车，迷迷糊糊应了副校长的问话，又迷迷糊糊的在晚宴上喝了不少酒，最后喝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真的，半点看不出来他在辩论赛上大杀四方的样子。

遮挡了半张脸，看起来有些阴沉的助理也没有逃过副校长的劝酒，也跟着喝趴下。

只能说副校长在故意给人带偏这件事上很有一套。

我这样想着，一边跟着其他人七手八脚抬着这两醉鬼的身体，把他们搬到一早准备好的房间里。

……

我必须重新更正我对副校长的看法。我用敬仰的目光看着副校长，觉得他简直是当代胡搅蛮缠第一人。

这几天，我可是亲眼看着安德鲁先生数次要把话题给拐到校长那边去，副校长愣是插诨打科，把话题拐到完全不相干的地方。

而且啊，而且啊！

明明是能将对方辩手杀得片甲不留晕头转向，甚至一度逼得对方辩友闹出前言不搭后语的笑话，口才绝佳的辩论家，却被副校长拖着看广播体操和“三好学生”授奖仪式，直到仪式结尾才发现获奖者他的调查对象楚子航……厉害啊弗拉梅尔副校长！

而且在这样的状态下调查团居然还跟着副校长参观女生的深水合格证考试没有采取强硬措施……

我躲在柱子后看着穿着泳裤的安德鲁先生，一时竟不知他是被学院里疯疯癫癫的气场所感染还是被副校长的神经所传染。我个人倾向后者。

“你在看什么？”

“当然在看几乎被副校长同化的调查员先生啦。”我收回眼神，拢了拢身上的防晒衣看向楚子航，“话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别告诉我是翻围栏。”

楚子航说：“那样动静太大。”

合着你还真想过翻进来啊！

我有点想叹气了——奇了，心里的小鹿怎就看上这家伙？硬邦邦的一块不说，还有心上人。我的下限虽然在其他人的耳濡目染之下降低了不少，但还不至于到要强拆一对隐藏小情侣的地步。不过就算我开窍早了，我也不会去试图挑衅校规。这么一想，好像是楚子航有心上人的情况下开窍更容易让我死心，断舍离也痛快些，现在这状况也不错。

我自己把自己开导好了，心情平和下来，终于看清了楚子航现在的样子：他今天好像特意打理过自己，感觉怪闪亮的，领带夹驳头链袖扣样样不落，那双堪称他特征的黄金瞳隐藏在美瞳后，鼻梁上架着半框眼镜。明明只是带上了些小饰品，乍一眼看去，不能说和平常差别很大，但完全足够让其他根据眼睛进行分辨的人一时认不出来。

何况欧洲人普遍对亚洲人脸盲，虽说安德鲁先生昨天认出了楚子航，但今天他的特点都被遮住了，只要不太过分贴脸嘲讽，我觉得那位调查员先生大约是认不出的。

当然，我是不会那么天真的认为楚子航这是刻意伪装，好让调查团的人认不出。我对他实在过于了解，他是一个能动手解决绝不多让我说一句话的性格，简单来说，他宁愿搞暗杀从楼顶往下跳也不乐意穿上花里胡哨的衣服装模作样。

而现在他却看上去一副随时准备去赴宴或是赴约的样子，有问题。

我直言：“你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苏茜说这样穿可以让其他人知难而退。”楚子航克制的停住了手上的小动作，有些不太适应的摘下了眼镜，“我这样子，很怪吗？”

苏茜出的主意？那没事了。

我随口回答他：“怪好看的。”也怪正经的，一时看不习惯。

口哨声响起，我探出头，看见其他穿着泳衣的学员三三两两的往泳池处集结，见状，我脱下身上的防晒衣，交由楚子航保管后便去往泳池。

这场考试本就没什么难度，虽说有副校长和调查团在一旁参观，也没有为了展现学员素质而刻意加强难度，游几个来回途中没有停下休息就算合格了。

只是临近秋天，气温比起前几天来说降了几度，出水时会感到冷外倒也还成。

我披着工作人员友情赠送的毛巾，回想着刚才不经意间看见的调查员先生的表情，不禁复盘自己在曾经完成过的任务里是否都扫尾干净处理妥当。

确定我认识的楚子航并没有什么创下黑得跟煤球一样的丰功伟绩，我重新安心下来。

这把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