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教授给了我任务。”他说得很慢,像是怕我听不清一样咬字非常清晰,“任务要求一人扮演孕妇来接近目标。如果你的身体实在不允许,我自己一个人会注意点。”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与此同时我好像隐约听到有人发出遗憾的叹息和不满的咂舌。
谁?我们不约而同看向声源处,只看到那些还没走的人凑在一起,围着中间人的手机屏幕指指点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看起来好像没有问题,又好像全是问题。
他们一脸镇定,就好像没关注我们的谈话一样,互相聊着不知所云的话题走出了房间。
我们注视着他们离开,在最后一个人的衣角消失在门边时,我对他说我可以进行任务。
“我听说在怀孕十六周的时候,孕妇才会缓解孕吐,正好我现在这个状态能本色出演。目标也不会发现我真实身份。我认为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足以支撑我助你完成任务。”我使劲眨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但目标只会挑选即将临盆的孕妇。”
“在欧洲人眼中中国人的年纪看起来就比较小,再加上是第一次怀孕所以即将生产前反应严重也说得通。更何况美国又不是没有未成年怀孕的先例。”
“……”他好像被我说服了。
“任务地点在哪里?”
“纽约,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家医院。”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可以。”
“那我们走吧。”
——
出发前施耐德教授和古德里安教授对我万千叮嘱,话说了几箩筐中心思想就只有一个:千万看好楚子航,别让他动不动在人前使用言灵。
话里话外是恨不得我执行任务时死死黏他身上让他别轻举妄动。
我:“……好的。”稍微有点想知道在教授眼里,我是楚子航的什么了?人形安全装置?刀鞘?
在我没和他搭档时期,他的作风相当夸张且大场面。我暑假在和楚子航搭档出过某次任务后,上论坛看见过芬格尔用他的大号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古德里安教授是如何如何感动,拿着账单险些喜极而泣的模样被他用很长的篇幅去写,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比喻夸张修辞等手法。
我:哇,他好勇哦。
当我再过三分钟去找他这发言时,意料之中发现该言论已经被删除。
并且这号惨遭禁言一个月。
惨到让人忍不住笑出声的程度。
真的很好奇,他执行任务时的声势是有多宏大壮观。
可惜我没法亲眼看见。
这次任务的目标对楚子航来说并不困难,因为他宰了它的时候只开了一度暴血。
但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却蹲守了三个晚上,还顺便收拾了不下十起个犯罪未遂案。
美国的自由气息真是浓厚。
我换下身上的病号服,丢掉塞肚子的枕头,急匆匆赶往现场。
“楚子航。”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因为他的肩膀以上覆盖着厚厚的马赛克。
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系统的屏蔽机制,明明我已经不能算作小孩子了,他的脑袋上是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不能吧,顶多应该是划了个口子。
它是不是对我过度保护了——虽然我对此并没有多大意见,只是再这样下去我恐怕包扎伤口都没法做到。
这马赛克看久了我觉得眼睛难受……就不能像某个作者的文一样把尸体变成花吗?
我漫不经心的在心里抱怨,没成想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消息。
[检测到使用者的需求,系统将其纳入考量,本次更新将在夜间进行维护更新。更新]时间在两周后4:00-9:30,期间屏蔽机制暂且不可使用,助使用者使用愉快。]
呀,居然还能及时捕捉我的想法,只是这更新时间看起来不太官方。
我轻飘飘的看完显示我眼前,只有我一人能看见的屏幕,然后关闭。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
“还可以。”我看见那团马赛克晃了晃,有点克,“还能动。”
“哦……”我试图从上面窥出什么来,但这实在考验我的眼力,我很快的放弃了。“你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这是能自主调节一度带来的影响了?”
楚子航:“不太能,准确来说是我的耐受能力提高了,但要达到你梳理后的效果还是有些困难。”
我装模作样端详他的脸,好像我的确能从上面看出花来:“那么,回去我给你疏导一下?”
他站起身应道:“好。”
我见他起来的过程中身体略有些摇晃,大致判断出他现在状态不佳,过去搀扶。
——
等回到学院的时候,离自由一日开始还有两天。
我此刻已是精神恍惚,脸色苍白,走路甚至比病人还要虚浮无力,可想而知楚子航压榨我有多狠。
这样也有好处,比如我迅速恢复到我的最佳状态,危机意识和下意识反应都找回来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依照我的见解,我以为在这个时间如此紧迫的时候,学院会有一种紧绷感,就像是迫不及待想下一秒开火的蠢蠢欲动。然而,等我们回学院,迎接我们的是众人复杂的眼神和欲言又止。
我甚至有种我是虐文里被掏心掏肺被挖肾被卖血,还流产了依然爱着男主疑似有患有斯德哥尔摩的女主。
……为什么我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所以发生什么了?
我迷茫回望,却见众人脸上怜悯的表情更甚,我听见他们传来的窃窃私语。
孩子……医院……快生了……品行不端……诸如此类的话语以我和楚子航为中心不断涌现。
什么?我费解的听着他们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看向楚子航。
或许在平常情况下楚子航能以他妈给他分享的狗血剧情的经验来分析出他们误会了什么,然而他此刻的状态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能竖着进学院也是看在几天后的自由一日和我不佳的精神状态上。
楚子航他用冷酷的表情回视,我看见他和我如出一辙的茫然。
我们互相对视,周围人发出的更加嘈杂的不满声音。
最后,有一位勇士被推了出来,那位勇士神奇的顶住了黄金瞳的威压,声音颤抖却难掩兴奋的说:
“会长,听说你和王颍涵之间有了一个孩子但胎儿正好被任务目标剖腹带走你冲冠一怒为红颜把那个目标给宰了?”
语速极快吐字清晰,像是怕楚子航下一秒掏出刀说要宰了他,又像是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他的注视下消失殆尽。
啊这。
冲冠一怒为红颜是这样理解的吗?
我的关注点落到了奇怪的地方,等大脑把勇士的一大段话加上标点符号后,我瞳孔地震:谁传出来的离谱谣言?这是造谣!这是污蔑!
“只是任务要求一人扮演临产孕妇,而她恰好能打消目标警惕。”楚子航冷静道,“诺玛上面还有我们完成任务的记录,如果有对此还有疑问的可以去看看。”
人群发出没有吃到想吃的瓜的声音,被楚子航一眼扫过去后作鸟兽群散状。
这个时候,会长的黄金瞳就非常好用。
“所以他们是来干嘛的?”
我们看着周围变得冷清的环境。
楚子航:“不知道。”
“……”我们站了半晌,身体对我发出抗议,再干站着我觉得很傻,于是说:“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楚子航:“嗯。”
他还不能休息,因为他是狮心会会长,他还有一些待处理文件需要他过去解决。
看起来真的很累,所以我才不想竞选什么会长副会长。也还好我没参与,不然以我每次和楚子航出任务后急需休息的身体状态,我早晚躺进医护室挂吊瓶。
尽管学院承担了大部分医疗费用,但有些数目对我而言还是有些贵了。
我打着哈欠,回到寝室。
再强迫自己醒着的话,真的有可能会猝死。我一点都不想为论坛上混血种的一百种死法上添砖加瓦。
堂堂a级混血种,死法竟然是因为过度劳累工作引发的猝死。这件事要是稍微换下名称放正常社会都足以让专家呼吁“减负”“劳逸结合”等发言。
但放这里,只会得到合理的,比如“哪个a级啊这么拉”的质疑,以及网友“快说是哪个倒霉蛋,我要去好好嘲笑”的嘻哈调侃……也许还会有新生询问死者是什么社团……
总之,这死法太搞笑了,不予接受。
我坚决不允许这事发生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