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战事吃紧,有闲有钱来到远离城邦的栖霞庄吃茶的贵人越来越少,几近于无,庄主接手茶庄时,账本满篇飘红,看得他心都在滴血。
说罢,年轻的庄主泪湿青衫,深知其秉性的南谌似笑非笑道:“小雪花,见你过得这般惨,我就安心了。”
昔日名动江湖的漱雪公子闻言虎躯一震,瞳孔圆睁,咬牙切齿低声道:“别叫我小雪花,混账北冥。”
庄主名独孤千雪,一身孤寒傲视群雄,仗剑走江湖,剑眉星目猿臂蜂腰,当年是几国少女共同的梦中情人,为人所不知的是,他原名独孤雪花。
只因他那个一辈子没读过几篇书的爹第一次见到青璃国下雪,一时亢奋,便定下了刚出生的他的名字。
早年间,漱雪公子因这个过于朴实的本名招来了不少嘲笑,于是他痛定思痛,改了名号,把所有知道他“不堪过往”的人通通揍了一遍封嘴。
久而久之,江湖上都以为他本就名独孤千雪。
少数几个没打过的,自然把这当做饭后谈资,时不时就要撩扯他一下,其实北冥很少提及此事,若说他如何知晓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僧人就是北冥,得归功于先后者一步到来的暗七。
暗七自亭盖倒掉下来,无声无息落在地上,单膝跪地恭敬道:“楼主。”
“起来罢,阿宣呢?”南谌啜着让独孤千雪肉疼的春茶,轻声问。
“属下无能。”暗七羞愧地低下了头。
先前南谌交代他带些人去接应阿宣,却不想在半路遇到了埋伏,折了好些兄弟,只有他和另外一人逃出生天。
南谌颔首,未置一词,他大概知晓暗七等人遇上的是谁了。
独孤千雪的视线在他脸皮上转来转去,而后抬了抬下巴说:“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
南谌捻动佛珠,微微一笑:“一介布衣之身,怎入得庄主青眼?”
对方丝滑地翻了个白眼:“等你死了,我一定扒了你的脸皮看个清清楚楚。”
这样冒犯的话,南谌听了也无动于衷,打发暗七下去养伤后,独孤千雪蓦然问道:“我听说乌策反了?”
南谌头也不抬反问:“你会把新皇登基称作谋反吗?”
独孤千雪愣了会儿,不住摩挲佩剑剑柄。“你当真不回去了?”
“你也知道乌策此举意在逼我回楼中,”南谌低眉,指尖轻叩桌面,“但我已时日无多。”
独孤千雪急了,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药祖不是说——”
南谌勾了勾唇,斜眼觑着他,手心下压,让他稍安勿躁:“别激动,不过是我的药被人偷走了。”
“谁?”
青年义愤填膺的模样让南谌心中久违地生出一阵暖意,他细细打量着独孤千雪,直盯得后者毛骨悚然。
独孤千雪双脚一蹬,椅子朝后挪了好几尺远,戒备地看着对方,生怕南谌满肚子坏水浇到自己头上。
谁知南谌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小雪花,你觉得你真正活着吗?”
“废话!”独孤千雪不假思索反驳,拍案而起,“小爷活得好好的,你少咒我。”
见状,南谌忍不住笑出了声,散在肩头的乌发滑落,挠着脖颈发痒。
他一动不动,垂着头说:“帮我弄一份云昭国的符节,我要去把药抢回来。”
独孤千雪当机立断:“我与你同去”
“不可,”南谌也果断道,“乌策不日便会将药祖转移过来,你必须留下接应。”
“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独孤千雪坚持道。
南谌无所谓地笑笑:“小雪花,我一人还有希望,但你去了一定会死。”
独孤千雪冷哼:“小爷是怕死的人吗?”
眼见好言难劝该死鬼,南谌索性冷了脸威胁:“漱雪,莫非想再尝尝我的手段?”
“啧。”
拗不过他,独孤千雪只得闷声答应。
解决完一桩要紧事,南谌揣起袖子问:“你庄中有死人吗?”
刚要叫人准备晚膳的独孤千雪倒吸一口凉气:“北冥,你终于走上歪路了?”
南谌无辜道:“只是积些阴德罢了,你怎会如此作想?”
“那就好那就好……”独孤千雪抚着心口连声说,而后恍然大悟,“原来近日传言的活菩萨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