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还有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赫连部呢。”丹隐拉着他起来,“你自己能走么?”
姬少衡被丹隐抱着,一时不想让他松手,道:“腿还没有知觉,有些使不上力气。”
丹隐说:“别怕,我扶着你。”
丹隐扶起他,姬少衡也依偎到他身上去。
两个人靠得极近,在这个角度,姬少衡能将他看得更清晰,看他浓黑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鲜艳的嘴唇。
姬少衡在波谲云诡的皇宫仙廷中长大,又在蛮荒的战场上杀出一片天来,年纪虽轻,但绝非纯善之辈,心思比许多大人都要深重,性情跟“天真懵懂”四个字更是沾不上边儿。
他清楚自己的欲望,也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少年,这时的喜欢还算不上爱,只是胸腔里最原始的占有欲在暗流涌动。
这该是属于他的“宝剑”。
丹隐对他目光中的灼热浑然不觉:“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姬少衡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驭风。”
丹隐一派天真,感叹道:“逍遥自在的名字!”
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趟过雪原,走到草色青青的地方,彻底离开了涌银山。
这一路上,姬少衡将半边身子都斜在丹隐怀里,喊累,丹隐就背他走一会儿,喊疼,便给他吹一吹伤口。
他想,这人心思太过纯净,哪日给人骗了也不知道。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
姬少衡怕是魔族的追兵,没再继续装瘸,直起身体,正要抽出东君剑。
不料丹隐眼睛一亮,脸上尽是喜色,遥遥喊道:“世子!”
丹隐放开一直扶抱着姬少衡的手,冲着马蹄声的方向飞奔过去。
自远方策马而来的是一名少年,一身绣银凤的黑色武袍,额上束着一条绳编的抹额,末梢坠着鹰羽,是赫连部贵族的装束。
看上去年纪跟姬少衡差不多大,剑眉星目,一副端正磊落的好相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格外明亮锐利。
正是赫连部的世子,赫连珏。
“丹隐!”
赫连珏跃下马,伸手接住飞扑过来的丹隐,像是找回了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抱得紧紧的。
“你去了哪里?”赫连珏捧住丹隐的脸,左右打量,看他有没有受伤,“我很担心你,丹隐,我说过,不要你乱跑。”
“我去涌银山将雪雾昙花采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后方又哒哒哒追上来一匹小红马,骑马的是个少女,穿着利落的骑装,样子明艳活泼,就像开在荒原上的野花。
是赫连珏的小妹子,赫连瑶华。
瑶华下了马,一下扑到丹隐怀里,哭哭啼啼地说:“丹隐哥哥!呜呜呜,大周的使团来了家里,那些人说天狼妖族袭击了他们,我好怕你也碰上天狼妖,吓死我了!你可算回来了!”
“我没事,”丹隐摸摸瑶华的小脑袋,将那朵昙花递给她,“你看。”
“呀,你真找到了!”瑶华将昙花捧在手里,笑盈盈地对赫连珏说,“太好啦,有这朵雪雾昙花入药,哥哥再也不会咳嗽了,你可以好好练刀,在演武会上拿第一!”
“好什么好!”赫连珏板起脸来,又对丹隐说,“拿不到第一又没什么,别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了,听到没有?”
“可你想赢,不是吗?”丹隐无辜地看着他,“你想,我就会帮你。”
赫连珏心里头像是被一把白云填满,软乎乎又飘飘然,脸上忍不住有些发红。
他知道,丹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赫连部三年一度的演武大会一日日临近了,赫连珏本想在演武会上一展身手,争个头名,谁知不久前不小心染上了风寒,高烧是退了,咳嗽却半个月都不见好,让他一直无法专心练刀。
赫连世子最近正为这事苦恼呢,只有丹隐看出他的烦愁,专门去问了部族的巫医,可还有其他办法能快点治好世子的咳嗽。
巫医说,有一味仙草叫“雪雾昙花”,治疗咳疾有奇效,一副药下去就能好全,但这昙花只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盛放于狂风暴雪之中,很不易得。
丹隐想,再不易得,他也要为赫连珏找回来。
他独自跑去涌银山,苦苦找寻了三天才在悬崖边上找到一朵含苞待放的雪雾昙花,为了等它开花,丹隐忍着严寒孤守了四天,这才摘回来一朵。
回去的路上,他又撞见姬少衡被天狼族追杀,将他从鬼门关救了下来。
一路颠簸,波折无数,可那朵雪雾昙花一直被丹隐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没有损伤半点儿。
昙花幽幽的香气,姬少衡闻了一路,从死到生。
往后数年,每每想起此事,姬少衡都是满肚子的妒火。
不过眼下见丹隐一手撂开他,飞去抱住赫连珏,姬少衡心底已经很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