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末陶诗惠如期而至，接钟灿去医院看爷爷，她甚至还从家顺带把奶奶一块儿接了过来，让她们一起去看。

自那儿以后，每次放假，陶诗惠都会雷打不动的带着奶奶接上钟灿再一起去医院，渐渐的，钟灿与陶诗惠之间也不那么生疏了。

随着期末考试结束，他们迎来了寒假。

齐悠收拾好东西跟他们说拜拜，而周咎拿着自己的箱子等钟灿。

下了楼，同样的地点，齐砚已经等在那儿，自然的把周咎手上的箱子接过，然后像是交接什么东西那样，周咎又拿过钟灿手上的箱子。

“我家里来人接了，先走一步。”齐砚对周咎说完，然后又看向钟灿，“拜拜。”

钟灿点点头：“拜拜。”

出了大厅，钟灿提着行李箱远远就看到陶诗惠站在围栏外面的一众家长之中，第一次有人来接她放学。

周美玉坐在外面的石墩上，陶诗惠就站在她旁边，可惜她们两人互不认识。

钟灿走过去，周美玉正欲跟她讲话，下一秒听到她水灵灵喊了一声：“妈。”

周美玉脸上的表情僵滞了一瞬，张着嘴巴问：“啥？”

直到陶诗惠拉过钟灿的行李箱，周美玉才注意到她旁边站着的这个人。

钟灿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妈妈。”

周美玉从石墩上站起来，盯着陶诗惠看了半天，一时半会儿缓冲不过来。

她知道钟灿有妈妈，不对，大家都有妈妈。但是钟灿的妈妈她从来没见过，甚至很少听人提起过，今天突然就这么见到了，一时脑子里翻江倒海。

周咎还拿着钟灿的箱子，站在她旁边礼貌开口：“您好，我是钟灿的同卓。”

钟灿补充道：“他叫周咎，既往不咎的咎。”

周美玉大脑连接好，也连忙道：“阿姨好，我叫周美玉，跟钟灿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陶诗惠温柔的笑笑：“你们好。”

车子停在路边，周咎帮钟灿把箱子放到后备箱，周美玉跟陶诗惠先上了车。

马路边人群拥堵，车来车往，隔着后视镜，陶诗惠看到周咎轻轻拽着钟灿的衣服，把她往里拉了拉。

钟灿不好让陶诗惠多等，想了想对周咎说：“我们回去联系。”

“好。”周咎看着她，“寒假要不要再帮你补习数学？”

“好呀好呀。”钟灿笑成了星星眼，“那拜拜，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周咎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伸出来，停在空中顿了一秒突然又收了回去，陶诗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无声的笑了笑，而周美玉则鬼鬼祟祟偷偷瞄着看。

“上车吧。”周咎最终道。

“拜拜。”钟灿上了车，本来想摇下车窗跟周咎再打声招呼的，但是碍于陶诗惠就在车里坐着，所以最终还是没这么做。

她看到车子发动后，周咎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挪动步子走开。

把周美玉送到家后，陶诗惠开着车问钟灿：“要不要去我那儿住一段时间？你叔叔在外面上班十天半个月回来一回，家里只有我跟你妹妹在。”

叔叔是陶诗惠后来结婚的对象，也是钟灿小时候经常给她买礼物的人，妹妹就是钟灿同母异父的妹妹，叫小佳。

钟灿没多想就拒绝了：“不用了，我奶奶还一个人在家呢，我得陪她。”

“好。”陶诗惠爽朗的一笑，“也行，你奶奶年纪大了，是得有个人在家陪她，你爸呢？”

突然提起钟祥，钟灿也愣了一下：“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

陶诗惠：“他有没有跟你爷爷奶奶联系？”

钟灿摇摇头：“不清楚。”

陶诗惠脸色平静，没有再多说。

到了家，奶奶又在菜地摘菜，钟灿提着篮子回来，当晚陶诗惠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晚饭过后天色已晚，钟灿跟奶奶送陶诗惠出了小院，车灯亮着看她走远。

夜幕拉开了华章，点缀上繁星。

进了屋钟灿随口一提：“奶奶，钟……我爸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奶奶的腰习惯性的微微弯了弯，因为年纪大耳背听不清，所以眯着眼身体前倾，然后大声问：“啥呀？”

钟灿又重复了一遍：“我爸后来给你打过电话没？”

“哦～”奶奶听清了，坐到沙发上说，“打了，前不久才打过，听他说你跟他吵架了。”

钟灿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嗯了声。

钟祥把这当吵架，但钟灿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她是真的要跟钟祥断绝关系，但是看来奶奶不知道细节，索性钟灿也不多说。

奶奶起身把正屋灯泡关了，房间里只剩下电视机的亮度，两人窝在沙发上，戏曲频道正放着广告，奶奶躺在那儿唠起来。

“你爸说杨玲怀孕了，处处要钱，暂时拿不出多余的钱给你爷爷看病，现在的钱都是你姑姑在出，我说了他几句，哎呀，说来说去也都某啥用，你爸啊我们是不指望他了。”

“前些个日子，你陈伯伯邻居家，那个你叫一声七奶奶的，上山捡柴，不小心摔了头磕在石头上，人直接晕死过去了，后来救护车开到村里，差点儿人就救不回来了。”

钟灿很震惊：“真的？怎么没听人说？”

奶奶动了动身子，换了个侧躺的姿势：“你都不在屋你咋知道？”

“后来呢？”钟灿又问。

奶奶：“人现在还在医院呢，她儿子女儿都从外面回来了，在医院陪着呢。”

钟灿松了口气：“那还好。”

广告结束，唱曲儿的人粉墨登场，奶奶不再说话。

又一年冬，大雪如约而至。

钟灿感觉这一年好像更为冷清了，新年不像新年。

村里的小孩儿渐渐长大，也不再拿着擦炮和零食到处跑着疯玩，好像时间过的越快，就越让人觉得不真切。

偶尔邻家婆婆会来钟灿家串串门，两个老太婆总是有些共同话题，聊一聊爷爷的身体，又或者地里结了霜的大白菜。

陶诗惠隔三差五给她们带些东西，也开车带她们去医院看望爷爷，他的身形日渐消瘦，好在见到钟灿还能同她说说话。

钟灿觉得，日子好像越过越短。

除了这些以外，就是周咎了。

他们还是像往常那样，打着视频电话，学一上午的数学，偶尔齐悠在群里发几个表情包，与齐砚拌几句嘴，钟灿出来冒个泡，周咎紧随其后，然后她们两人一起被齐悠炮轰，指责他们只知道潜水。

钟灿会为他们辩驳两句，说忙着辅导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