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后,钟灿闭上眼假寐,因为还要坐四十分钟。
公交车走走停停,钟灿约摸着快到了,揉揉眼坐直,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爷爷?”钟灿用方言说着,“你在家吗?来镇上接一下我吧,我请了几天假。”
电话那头的人问了几句,钟灿接着说:“感冒了,所以回来休息休息。”
“嗯嗯,好,我到时候在街中心等你。”
说完钟灿挂了电话,十分钟后公交车停下,钟灿下了车。
从家里到镇上开车大概十多分钟,钟灿在街中心等爷爷来接她。
这是爷爷知道的老地方。
每次放完月假要回学校时,爷爷都会送钟灿到街中心坐公交车。
没过多久,钟灿远远看到爷爷那辆红色的三轮车。
钟灿走过去,三轮车在钟灿面前停下。
爷孙俩不需要多交流什么,钟灿直接上了车,爷爷调转车头开车回家。
这个情景以前发生过很多次,两人都习惯了。
因为钟灿从小身体就弱,是个药罐子里长大的病秧子。
从小到大,数不清钟灿因为生病请了多少次假,也数不清爷爷开着那辆三轮车来接了她多少次。
三轮车原本是敞天的,但后来爷爷自己装上了遮挡物,钟灿坐在里面,透过不时被风掖起的帘子看着外面的景物一再变化。
从沥青路面转换到水泥路面,起起伏伏的坡,转眼而逝的树木,直到路边田地里的旧坟出现在眼前,钟灿知道,马上要到家了。
两分钟后,院子里的鸡鸣声响起,在外面坐着的邻居婆婆跟爷爷打招呼。
“吃过饭了某?上哪儿了?”
爷爷在门前停下车,钟灿从车上下来,跟邻居婆婆招招手。
“接我去了,我生病请了几天假。”
婆婆坐在树底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蒲扇,听钟灿说完和善的笑笑:“行,那你回来可要好好休息啊。”
钟灿笑着点点头,身旁爷爷拿起拄着的竹竿棍,也跟婆婆打了声招呼,而后肩膀一高一低的跟钟灿进了院子。
奶奶提前知道钟灿回来,尽管早就跟爷爷吃过了午饭,也还是又为钟灿下了碗面。
“灿灿,回来了?面煮好了,先来吃。”奶奶从厨房端着碗出来,给钟灿放到桌上。
“好。”钟灿卸下书包,坐过去挑起面条开吃。
电视机开着,放的戏曲频道,钟灿听不懂,但还是偶尔往电视上瞅两眼。
奶奶把遥控器给她:“你想看啥电视你看吧。”
钟灿摇摇头:“我不看,你们看吧。”
奶奶却固执的把遥控器递到她面前:“没事,这戏我们都成天听,你拿着看吧。”
哎,好吧。
钟灿拗不过,接过遥控器调了几个台,最后停在一个重播老剧的频道。
奶奶跟着她一起看了起来。
爷爷把充当拐杖的竹竿棍放到门侧,扶着墙坐到椅子上,然后问钟灿:“感冒严不严重,吃药了某?”
“嗯。”钟灿吸溜了一口面,“包了,已经吃过一顿了。”
爷爷又问:“请了几天假,啥时候回去上课?”
钟灿:“这周日回去。”
爷爷问完便不再说什么,然后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往侧屋走。
一般这个点他都要睡觉。
钟灿吃碗面把电视又调回戏曲频道,然后去把碗刷了。
她定了个半小时后的闹钟起来吃药,便也上床躺着了。
奶奶则一个人在正屋里坐着看电视。
房间并不隔音,钟灿伴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有人叫她。
“灿灿?起来吃饭了。”
钟灿没睁眼,咕哝着说了句:“吃过了,不吃了。”
“起来吃,晚上了天都黑了,快起来快起来,一会儿饭凉了。”
奶奶催促的声音再度响起,钟灿有点儿恍惚。
晚上了?
钟灿费力的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
房间里没开灯。
钟灿坐起来往窗户外面看,真是天黑了。
迷瞪着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钟灿脑子慢慢清醒,这才想起来下午吃完药她又睡了过去。
钟灿拢了拢头发,先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紧接着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嗓子里卡了痰。
她翻开被子下床找到垃圾桶吐了几口,去洗了把脸。
奶奶把饭菜都端进了屋,爷爷拄着竹竿棍从外面回来,钟灿猜应该是去地里了,因为他手提的篮子里都是菜。
钟灿过去帮忙接过篮子,然后和爷爷一起进屋吃饭。
正屋的灯泡并不明亮,是黄色的灯光,天花板上吊着一顶风扇,比学校宿舍里的小风扇扇叶大的多,风力也更强,不过因为常年积灰没有清理的缘故,所以扇叶看上去略显黑黄色。
奶奶熬了粥,粥里放了红枣,钟灿先给爷爷奶奶各盛了一碗,最后给自己盛。
奶奶在一旁看着,说:“你多盛点儿红枣。”
钟灿手上动作不停:“我不爱吃红枣。”
奶奶端起碗喝了口粥,也不再多说,显然已经习惯了。
以往煮粥时奶奶还会往粥里放些花生,钟灿也不吃。
钟灿之所以这么瘦,除了营养不良天生身体弱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嘴挺挑,很多东西都不吃。
煮花生不吃,但是炒花生吃。白萝卜炖的不吃但是生萝卜吃。
鸡鸭鱼肉这类东西没吃几口就觉得腻,青菜白菜生菜菠菜红薯秧这种来者不拒,最喜欢的食物是土豆和豆腐。
各类豆腐都爱吃,鱼豆腐、冻豆腐、水豆腐、千叶豆腐等等,爷爷每次上街买菜都一定会买一块儿豆腐放冰箱里。
所以奶奶常说,钟灿难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