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穗发现自己上了年纪之后,渐渐地不大爱出门了。尽管她向金道英公布这项发现时,对方针对她得出结论的前置条件产生质疑,她依然固守己见:“马上30岁的我,难道你还把我当做不懂事的女高中生、活力四射的年轻血液吗?道英哥,我们现在人到中年了呀!”
“我从来没把你看作世界的新鲜血液,明明你只是比我小了两年而已,装嫩的话还是……”义正言辞的声明后,金道英敲键盘的手短暂停顿,斜着眼偷瞄她表情:“但你的标准里时间流速会不会太快了?难不成到了四十岁,我们就要退休搬去养老院住吗?”
还以为他不会参与她的每日胡思乱想大会呢。姜北穗听他接话,继续兴高采烈地向他分享人生规划:“我不会活到那时候的,我打算在32岁的时候自然死亡……”
行动比表情变化要更快速一点,金道英干脆地捂住她的嘴,率先替她朝上天申请撤回这句话:“呸呸呸,她在胡说。不管是什么听到了,都当作没听见吧。”
这男人从军队回来后,她一身蛮力逐渐失去用途,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被他这细胳膊细腿强行封印。姜北穗在他怀里翻腾半天,最终认命地消停下来,拍了拍他的手背示弱。金道英刚松开她,她又马不停蹄地补充:“我认真的,我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决定了,我不想活那么多年啊。”
“嘘、嘘——”眼前这位基督徒瞪大眼睛,薄薄的唇绷紧,他不满意地埋怨:“怎么能随便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充实地度过叛逆且精彩的少年时代,在那之后又拿到了的□□,职业生涯从最开始盲目的尝试、到分别领教过失败和全盛期的辉煌,以及和喜欢的人谈恋爱这种刁钻的目标也圆满完成……”姜北穗掰着手指头认真清算:“后面的结婚,更年期,行动迟缓,反正逐渐变老的过程,我统统不想体验,所以我要早点去死。”
“原来我还变成间接杀人犯了?”金道英满脸不可置信,嘴唇翕动半晌,被她大逆不道的发言惊骇到语塞。他郑重地将电脑屏幕扣下,像是认真思索许久,才伤心地问:“可是,那我怎么办?”
“这个……”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陷入沉思。说实话,时至今日,她还是无法想象和金道英具象的未来。别说三年后,哪怕是即将降临的3个小时内,姜北穗都觉得他们的关系随时可能出现各种难以预测的变数;比如金道英其实有那么个与她长相99.9%相似的白月光,再比如她猛然发现他是个深藏不露的同性恋,与此同时她也无法完全排除他是外星人、是兔子精、是她精神病发作时臆想出来的完美男友的可能性,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她无法在一条哪怕笔直的路上望到尽头。
但不管不顾地自说自话,还是涉及生离死别的无限遐想,的确容易惹人伤心。于是姜北穗迎着她F值爆表的男友的注视,决定在此打住:“好吧,我胡说的,你当作没听到好了。”
“原来我不在你考虑的范畴里啊。”金道英幽怨地叹息,平静的叙述语调中夹着一丝淡淡的诙谐:“也是,毕竟我以前也总是把你排在后一位,如果能更早地做出决断,肯定不至于等到你快死了的年纪还求不到名份。”
“呀,哥慢慢变贪心了。”听他不忿地碎碎念,姜北穗笑得前仰后合:“你确实对不起我啦,不过凭良心讲,即便是更年轻时和哥得到了好的结果,我应该还是会瞻前顾后地犹豫。没得到的东西才更念念不忘啊,哥如果一下子被我拿下了,我在这十年里是绝对学不会珍惜的!”
“坏女人。”金道英别过脸小声嘟哝。
“我哪里坏了!!”
“现在不是正对着我大喊大叫着嘛!”前一秒刚说过她坏话,结果他倒显得更委屈:“而且还说着什么不会再珍惜我的、假设,你根本没考虑我的感受!”
难道兔子耳朵和人类构造有所不同,姜北穗摸着下巴,明明刚才的对话似乎不是这种意思啊。看来他对她自然死亡的安排并无关心,只忙着确认他在她心里的分量比重,于是她又凑过去:“噢,金道英先生,我明白了——你还在生气我又拒绝了你对吧?”
精准戳到某人痛点啊。金道英唰地转头,耳朵烧成落日的颜色,大概真的恼羞成怒了:“谁生气了?不是,本来就是你的选择啊,所以之前不也说好了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接受而且支持你,我也不是急着和你领证或者逼迫你,我就是……我个人愿意多尝试几次怎么了?”
没想到能召唤出金道英一段意料之外的rap,姜北穗抹了一把脸,开始为自己近距离犯贱的行为感到后悔:“和把口水喷到我脸上的男人结婚怎么样?”
“啊,对不起对不起,确实不怎么样。”金道英起先还维持着面红耳赤的应激状态,听罢立刻中止小发雷霆,老实地递给她抽纸:“但这位男子不会一直以这种形态出现的……我保证。”
“很难相信。”她还是拖住椅子后撤了半米:“我们还是保持安全距离好了。哦对了,还有哥那些钻石,下回不要再送了啊!每次都要费尽心思把我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万一下回我们半路被打劫,你随身带这么价格不菲的东西多危险啊!”
他不认同地皱眉:“我在策划求婚,当然需要用心准备……”
“可是会改变我心意的不是这些仪式感,真正等我心血来潮的时候,说不定早上醒来就会拉着你去民政厅了。”盒子里的彩色石头分量越来越大,姜北穗要是把他送来的礼物全穿戴在身上,肯定会变成一只珠光宝气的孔雀:“道英xi,你早晚会吃女人亏的!”
对她最后一句话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作回应,金道英还是穷追不舍:“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心血来潮?”
来自J人沉甸甸的压迫感由他的视线传递到她的皮肤表面,姜北穗面颊一阵燥热,目光不自觉游离:“这不是我能提前计划的部分。”
他习以为常地叹气,认命般重新掀开电脑,继续撰写他冗长复杂的Solo策划案。姜北穗难得安静几许,偏着脑袋细细端详他,金道英似乎从来没有变化过。眉眼狭长,轮廓削峭,像雪山侧壁最锋利的一片薄冰。
她看着看着,突然开口:“我刚来首尔的时候不懂事,去南山塔跟风挂过爱情锁,肯定是因为那个邪门的地方,我们才总不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