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铺店主斜眉挑起,看着他这样冷笑了一声,目露不善。
“叫,叫大声点。”
“叫不响,我的人来帮你,自己选。”
高老头吞了两口包子下去,顿时明白她的意思,看了眼虎视眈眈身形强壮的两个壮汉,连忙在地上哀嚎起来。
为了力求逼真,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力求做出一副被打得痛不欲生的惨样。
眼看街边那些乞讨的人听到惨叫声都为之一颤,店主这才和两壮汉转身离开。
离开的时候依旧气势汹汹,凶神恶煞。
高老头叫了一会慢慢停下来,站起身也不拍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要走出去。
他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脸上泪水横流,倒真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但楚清妍知道这些个痕迹都是之前在地上的时候被街边乞讨的人揍的。
眼看高老头就要走出巷子,也顾不得尴尬,连忙叫住高老头。
“高老伯。”
高老头听到有人唤他,双手下意识抱住头,哆嗦地蹲下,直到一脸复杂的楚清妍站到他面前。
“是我,楚清妍,青禾宗修士,以前去过河都村的。”
高老头脸上露出迷茫,过了好一会才想是想起她是谁,手慢慢放下,弯着僵直的背也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眼里害怕不安随之而去。
楚清妍连忙问。
“洪灾没有止住吗?为何会是这般情形,”想了一下,又想起当初送过来还有一人,连忙追问,“刘老伯如何了?”
高老头蹲着,或许是觉得累,一屁股坐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洪灾?那都两年以前的事了,”他嗤笑,像是笑她不知世事。
“洪灾止住了又怎样,庄稼被淹了,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本来还以为熬到第二年就好了,谁知道第二年又是连着几个月不下雨,种下去的庄稼又跟着晒死。”
“至于刘二石那家伙,早在洪灾那年就上吊自杀了。”
“自尽?怎会如此?”楚清妍错愕,“平灵乡县令不是发了赈灾粮,也安排了住处……”
“谁让刘二石蠢呢,他去领粮,别人把他的位置挤走也不敢吭一声,后面那些人看他好欺负,就直接把他的粮拿走了。”
“这样的事没人管一下吗?”
“谁来管?有粮发就不错了,后面连粮也没有了,官府更没心思管这些。”
或许是好不容易有个人听他说话,高老头话如开了闸的水,再也止不住,他看着楚清妍,似乎有些气愤,花白的胡子也跟着一翘一翘。
“我看刘二石这死窝囊样就来气,带他去让人把东西讨回来,结果劳资在那边骂,他倒好,一个人躲在后面。”
“抢粮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我们两个老家伙,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所以我就跟他讲,他们抢的时候就大声喊,这样或许官兵看到能出来管一下。”
“谁知道这人嘴上答应得挺好,等别人来抢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窝囊啊,真窝囊!”
高老头恨铁不成钢,忽而又叹了一口气,刚刚的神气不在,渐渐黯淡下来,声音也低了下来,贴着地面飘荡。
要不是她听力好一时还真听不清他说什么。
“后来冬天一个早上,再去找他,就看到他的头挂在房梁下了。”
回想起往事,高老头有些唏嘘。
刘二石还是他给收的尸,收尸的时候摸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床底石缸,他去他那张破床下面翻,才发现这老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藏下来一小袋米。
“也是多亏了他那袋米,官府没粮发的时候,靠那袋米还撑了一段时间……”
高老头叹了一口气,眼角似乎晶莹闪动,他抹了一下眼角,深吸一口气,喃喃着像是跟她说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现在想想,还是这家伙聪明,早走了一身干净,哪里像现在……”
“这人呐,活着就是受苦。”
楚清妍沉默,面对高老头的讲诉,向来巧舌如簧的嘴此刻像是黏住了,一个字说不出来,再多的语言此刻都无力。
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他,沉默了半晌,翻遍全身后,终于在焱阳剑上剑穗上找到一颗点缀的指甲盖大小的灵石。
把灵石留给高老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平灵县。
怀着复杂的心情一直走,走过五座县城,却发现和平灵县情形差不多,甚至有些地方妖兽依旧肆虐。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些妖兽到底是什么,怒从心起,于是一路杀回了青禾宗。
等她到青禾宗大门前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凌晨。
天还没亮,望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门,楚清妍忽然生了怯意。
青禾宗的大门常日里要等第一缕日光洒到门上才会打开,也意味着她还有时间整理乱七八糟的心情。
明明回来的路上如此期待,可宗门近在眼前时又不由自主停下,终于明白了人间说的近乡情怯的心情。
心情依旧忐忑,长呼一口气,试图让紧张的心放松下来,试了好几次却依旧无济于事,正想着要不要去冷泉洗把脸冷静一下时。
夜里从来不开的大门忽然打开,有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