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这一次，在自己眼前，陆京墨徒手挡箭，肩上被锁镰伤至深，仍竭尽所能，最后无力之时，不忘歇斯底里地提醒他。

救一个人一次，那是机缘巧合。

救一个人两次，那是念念不忘。

救一个人很多次，多到数不清，让这个人愧疚到底，让这个人懊悔无比，让这个人无法忘记，自感亏欠良多，那可能是笨，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干着急之下，选择自损一千换对方安然无恙。

很久以前，还是年幼时，偶然读到一些书，那些以命相救的情节，他嗤之以鼻，命就一条，多重要啊。

年长了，事经历多了，才发现，有个傻子，从来是以命相救，仿佛自己那是贱命，别人的命很珍贵，多可笑啊。

想着想着，徐澜清那眼如揉进了数之不尽的沙子，若自己当时再勇敢点，再无畏点，是不是就可以做到那个地步了？

连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喉咙哽咽得嘶哑，微微张嘴几回，闭嘴几回后，身子微颤。

陈云将一切尽收眼底，懂的，他都懂，陆京墨对于徐澜清而言，太重要了。

但也清楚，徐澜清不是什么都没做过，他曾做了，还做到了，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其实他们谁都不欠谁，说陆京墨不在乎徐澜清，是不可能的，三年时间，所有的行为是不在乎，但越表现如此，就表明越是在乎。

每每北漠王提起京中之事，一旦涉及楚王，陆京墨眼神闪躲，极不自在，好几次逃之夭夭。

就是差一点，陆京墨不知道，徐澜清就是当年，那个在祭台把他救下来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两年来，北漠王府的人，京城中认识的人，谁都知道内情，谁也按照徐澜清嘱咐的，不说，然后帮他找人，就这么耗着瞒着。

若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陈云会说的。

他劝慰道：“世子爷肯定活着的，既然抓走他，不可能毫无意义，夜廊不至于要连北漠也得罪的地步，有所图谋是一定的，你是主帅，一切还需要你，你还没去告诉世子很多事情不是吗？”

是呀，你还没告诉他你多珍惜他，多爱他，多想他，你还没告诉他两年前为了救他，错过见皇太后最后一面而被陛下责罚。

你还没告诉他，你把楚王府建的跟北漠王府一模一样，只为等他归来。

你还没告诉他，你一直在等他，你一直很想跟他道歉，你一直为三年前的事情悔恨不已。

这么多事情，都还没做，现在就如此颓废？

徐澜清仰头，捂眼，仿佛要将那翻涌而出的泪水给压制回去。

想想，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待在陆京墨身边久了，连说教的语气都极为相似。

“好，我好好想想，抓走阿辛，得罪北漠，风险太大，只掳走霄冉我们没有攻打夜廊的理由……”徐澜清说这话，沙哑的声线还在。

陈云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徐澜清算是有点振作了，可他的担心不比他少，陆京墨生死未卜，他坐立不安，无法入眠两三天了。

真的很想即刻出发去夜廊，把那个傻子给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