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回道:“奴婢问过了,府里除了三姑娘的院子,别处都没养猫。”
“那是老三?”
花闲眉头微蹙。她常年不出闲明院,姊妹当中,除了一母同胞的四姑娘,其他人都不如无面熟悉。
“不是。”闲情说,“三姑娘的两只猫,花色和今日这只不同。”
“姑娘,这只养的干净,怕是……外面带进来的。”
闲情所谓的“外面”,是指今日进府的贵客。
“有人见过吗?”
“没有。”
闲明院偏僻,连花府的人都鲜少找来,这些外人又怎会往这深处跑?
除非是特意的。
闲情冷汗岑岑,“姑娘,我们——”怎么办?
话未讲完,花闲兀自起了身。
她捋了捋发皱的外衫,将手抬起。
闲情赶忙去扶。
她低着头,只听花闲悠悠叹了口气,说:“走吧,把猫带上。”
*
花园中央戏台子已经演上了,花闲看不见,也不去凑这热闹,找了处僻静位置坐下。
闲情大致观察了下——
戏班将木台搭在新挖的内湖上,花府安排男女贵客分坐内湖两边,为了不遮挡视线,便没做遮挡。
闲情把鼓囊的布袋子,往假山后头藏了藏:“姑娘,人太多了。”
这场赏菊宴是官家恩赐,朝里的官户再是瞧不上,面子上要做足的。
“急什么?”花闲饮了口菊花茶,旋即放下茶杯,膝盖并拢,“闲情,将它放上来。”
它?
闲情迷茫片刻,随即惊道:“姑娘要抱着它?!”
“不行?”
闲情连忙解释:“并非不行,只是、只是……”
花闲笑了声,嘴角一侧向上抬起,那唇薄厚适中,不点而朱,白绫点缀之下,清贵而不失凌厉。
“怕什么?”花闲说,“既然敢算计我,便是早已清楚我的身份,到现在隐而不发,说明我对他们还有用处。”
“把猫给我。”
那是只橘猫,浑身上下都是橘色,四肢下的软垫却是纯白,落到花闲手里,立刻哈着气威胁。
可惜毫无气势。
花闲一巴掌打上去:“一身肥膘,还敢在我小房撒泼,找到你主子,定要叫他赔。”
花闲摸索着找到橘猫耳根,手指摁住两边,轻轻揉捏,那猫竟然就这么一边龇牙,一边打起呼噜。
尾巴根勾来勾去,不断变化方向。
花闲看着晃动的光影,不耐烦的时候便拍一下,能把橘猫激起来,吼一声,然后又乖乖躺下去。
不久,就引来一群孩子。
“哇~~猫猫,是猫猫诶~~”
“喜欢吗?”
“喜欢!”
有个小孩手已经伸了上来,轻轻搭在又软和又温热的毛上,周围围了几个孩子,都想往上挤。
花闲笑得很和善,就像森林深处,举着毒苹果的恶毒皇后。
她叹息道:“可惜爹娘不让我养,明日它就要被丢出去,在街头,饿死、病死、被人打死……”
“给我,我来养!”立刻有小孩说。
他一开头,立马有无数孩子跟腔。
花闲将橘猫搂紧了点,恍似生怕被他们抢走:“家中没养猫的不行,拿回去不好好养怎么办?”
这下,人数去了一大半。
花闲又说:“自己不养,交给下人也不行,万一苛待怎么办?”
“他敢!”
花闲回道:“你看不到的地方多了去了,怎知他不敢?”
孩子们还没遇到过如此社会化的问题,一个个愣住了。
花闲趁机说出最后一点:“最好是能亲自养,家中有一只差不多的,两只猫还可以作伴。”
孩子对动物天生敏感,这猫无论由哪位带来,最先吸引到的,必是孩子的目光。
果不其然,花闲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个男孩高兴地跳起来:“我有!不对,我舅舅有,我可以让舅舅养,正好给他家那只胖红花作伴!他今天还带来了呢!”
说完,男孩似是怕花闲反悔,急忙朝湖对岸跑过去。
孩子们听说有一样的,也跟他走了。
花闲身侧瞬间静下来,她满意地拍拍橘猫软腹。
闲情屏息立于花闲身后,她望着男孩背影,迟疑片刻说:“姑娘,那是英国公府小公子,他的舅舅……”
花闲歪头看向孩童的方向。
对岸传出男孩高喊的两声“小舅舅”,孩童们凑在一处,象征简单澄澈的白光,将那一片都照亮了。
花闲手下有一搭没一搭顺毛,嘴里问道:“谁?”
话音落下,白光缓缓辟开条道。
闲情看清对岸之人后,眸子蓦地放大:“……长公主府的二公子,萧流年。”
花闲手指抬到一半,不由自主顿了顿。
无他,长公主二十六年前下嫁商户,不出三年便斩杀丈夫,而后丢下两个孩子跳崖自尽。虽说最后为官家所救,人却疯了。
至于具体原因,坊间传言,是那商户早在外头养了人,生的孩子年纪比长公主府大公子,还要年长几岁。
不过毕竟是丑闻,真相如何,没人知道。
只一件事,官家恨透了官商结合。
今日对花家,已是莫大恩典。
花闲起身,迎着那团高大的光晕走去,闲情跟在后头,嘴里念念叨叨:“不应该……”
花闲心想:是啊,谁都可以来,唯萧家两位公子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