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将笔放进子弹带，语气轻松：“我可以时不时用它签个名什么的。你知道吗？就算是总裁办公桌上的笔也经常失踪。”

“我恐怕没太去过我的办公室。”布鲁斯温和地说，假装自己不知道提姆在撒谎。

“嗯，那么……”红罗宾改蹲为坐，挺起胸膛，像个虚张声势的小孩，“计划是什么？”

“没有计划，提姆。”

他们对视了那么久，布鲁斯怀疑再不眨眼自己就要流泪了，提姆才慢慢地摇摇头。

“我不是说这些是计划，我知道你干了什么。”红罗宾冷静地说，但他肩膀线条的变化表明，他刚才的确有几分期待布鲁斯告诉他，这是个伪装潜入行动，布鲁斯没有杀任何人，被关押是出于任务需要，并指示红罗宾予以配合。

“我是说接下来，你杀了卡特，那就代表你跟便士一的约定作废了，不是吗？你的口供和会见记录都表明你在把辩护方向往精神疾病引导，那就是你的计划？你想被送进阿卡姆然后……”提姆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狩猎？黑门监狱的目标更多，但阿卡姆才是那些反复逃脱惩罚的罪犯的乐园。”

他陈列更多猜测，拿出中立无评判的态度，表明自己的价值，使得布鲁斯更进一步地了解他改变了多少，又在多大程度上不可动摇。提姆变得很擅长争取盟友，这一定跟布鲁斯失踪期间他跟刺客联盟的交集有关，他争取他们的支持、利用他们的力量，再反过来约束他们的行为，并对无法约束的部分予以打击。杰森逃离阿卡姆后，提姆把同一套手段用到了他身上：抛出重要情报，制造必须共同行动的情况，争取到靠近杰森的机会，顺势要求杰森不在蝙蝠视线内杀人。提姆受训前便成功说服蝙蝠侠同意另一个孩子成为罗宾，也许从那时起这个男孩就注定永远都能达成目的。

“我可以帮你。”红罗宾继续，“你不能就这样开始，要习惯使用致命武力，你得重新训练，包括使用枪械。我知道你会用枪，但那跟习惯用枪是有差别的。我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地下射击场。”

他深思熟虑地、绝望地引诱着布鲁斯，竭力将事情约束在可控范围内。

“回家去吧，提姆。”布鲁斯说，提姆的反应就像被他捅了一样。制服和名字只能出现一个，又一条他打破的规则。

“我会的，但听我说完。”提姆挣扎着继续，“我明白你本来就是独自工作的类型，而且你——”

“提姆。”布鲁斯坐在牢房的床上，看着他的儿子，“够了。你做得够多够好的了，回家去吧。”

红罗宾紧紧地闭着嘴，呼吸了几次，伸手摘掉兜帽。

“不。”他齿间迸出一个单词。

“杰森把顺序搞错了，他以为我决定不对小丑复仇，然后为自己找了个新罗宾。但实际上，是因为你出现了，我才最终彻底放弃杀死小丑的想法。”布鲁斯陈述，“因为当有个孩子需要我来负责，以我为投身义警生涯的榜样……我不能用沾血的手去指导他。我必须考虑我将把他带进怎样的人生。”

“这点并没有改变。”提姆嗓音的平衡开始倾斜。

“你已经拯救过我一次了，提姆，但你不能把整个人生都花费在这件事上。”布鲁斯滑下床，与提姆拉开距离，“你不该对我的所有错误负责。”

“然后呢？就这样？”提姆也站到了地面上，与他对峙，“你指望我乖乖回家，跟达米安说‘你爸爸不要你了’？你以为他会就这么接受吗？”

“这不会很容易——”

“你同意他继续当罗宾！他从来到大宅的第一天起想要的就是夺走我的一切，你没有鼓励他，但你发现他成功之后你默认了！”提姆冲他嚷嚷，“好吧，我现在不是最小的孩子了，我得更懂事！我办到了！我以为至少在你真正的儿子身上你能表现得更好，你不会对达米安做出这种狗屁烂事！但这算什么？迪克好不容易才把他变成一只蝙蝠！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迪克替你扛了多少？包括教育你的暴力刺客宝宝！达米安那么努力要成为你的儿子，就像我和迪克，甚至杰森，你知道有多少次我们站在那条线旁边，仅仅是因为害怕让你失望才没跨过去吗？”

到现在还没有警察赶来，提姆一定在牢房外安装了声音吸收装置。所有这些话弹雨般穿过布鲁斯，“真正的儿子”，如果说他完全没猜到自己给提姆留下了这种印象，那他就是在撒谎。

“我对迪克和杰森长大的反应非常糟糕，做了太多蠢事，把他们越推越远。”布鲁斯静静地说，“回到这个时代后，我发现又一个儿子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长大了。你找到了我，稳住了我父母的企业，选好了自己的名号，我希望我也能为你表现得成熟一点，接受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事实，放手把事情交给你，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

“我没有离开你。”提姆的哽咽是比语言更响亮的控诉，“是你离开了我们。我拼了命才找回你，别让我后悔，布鲁斯。”

“我不希望你为预料不到也无法控制的事自责和后悔，但我不再有发言权了。”布鲁斯挪动脚步，转身背对提姆，“我是在成为蝙蝠侠以后才开始作为蝙蝠侠行动的，所以我不可能放弃‘做蝙蝠侠’，除非我已经成为了其他的什么。蝙蝠侠或许是个糟糕的父亲，但由他当父亲至少是可能的。”

戈登会同意他们都把“回头一看已经消失了”这套学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