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年,村里人还挺信那些神神鬼鬼,丢个钥匙都要到郑佳她娘这儿“查事儿”,郑家日子勉强过得去。
随着社会发展,到了2000年左右,村里出去打工的越来越多。
再回来,兜里钱多了,脑子也更新了,来找郑佳她娘查事儿的越来越少——
郑家过得越来越难。
别说乡里乡亲,郑佳她爹兄弟六个,属他家过得最差,逢年过节亲戚们坐一起,连爷爷奶奶都不拿正眼瞧他们。
这样的郑家,自然是拿不出钱给大儿子娶老婆的。
而郑佳,就是这个贫穷家庭最底层、又最值钱的那个“东西”。
她爸妈就动了把她嫁给有钱人,多收点彩礼的念头。
郑佳很漂亮,发育得很早。
整个村,甚至整个乡,都数得着的漂亮。
还很聪明,用当地话说,那是“眼只毛儿都是空的”。
她一早就看出爹娘拿她换钱的意思,却装着什么都不明白。
此外,她还有个神奇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她娘的仙骨,郑佳从小就对自家的保家狐仙有所感应。
有时她娘请神上身,她还能和胡十一太爷聊两句,还知道胡十一太爷家有个小儿子。
这一天,她从集上卖鸡蛋回来,家里没有人。
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狐狸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坐在香案上,开口对她说:
“郑佳,刚才有个说媒的来,你爸妈准备把你说给隔壁村那个瘸腿的老光棍儿。”
郑佳对她爹娘的做法毫不意外,倒是被这只小狐仙给吓了一跳。
她连忙伏在地上,对小狐仙拜了又拜,问他是要选自己当他的出马吗?
小狐仙严肃思考了下,说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经过考验。
郑佳自然要问,是什么样的考验?
小狐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深沉道:
“你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我看看再说。”
对郑佳来说,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她揣着偷偷攒下的几十块私房钱,拎着菜篮子就出了门。
路上还停下来和乡里乡亲招呼八卦。
到了集上,她蹲在小巴停车点旁边的地摊那儿,和小贩讨价还价。
眼神儿却不停瞄着到处揽客那售票大姐。
直等到小巴打着火,门就要关上,才一闪身跳了上去。
到了镇上,直奔长途车站,当天就到打乌。
这时她身上钱已经花光,想打工又没有身份证。
饿着肚子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看到有个装修金碧辉煌的地方招伴舞。
她以为能学跳舞,就进去问了问。
从此,刚从家里跑出来的十四岁小姑娘郑佳,一脚踏入了娱乐江湖。
在这里,她的天赋被迅速发掘,见识也飞速增长。
不到一年,她已经瞧不上打乌这些KTV,决心要去南边大城市闯一闯了。
涂冲就在这个时候,靠着和她的因果,附在她身上,一起出了天地关。
郑佳遇到苟健的时候,刚满十六岁,不过百合花的员工和客人都以为她是情场老手。
那时候苟健只是个小科长,但手里有审批权,经常被包工头们请去百合花消费。
刚开始,他对郑佳也只是逢场作戏,后来渐渐熟了,知道她才十六岁,大吃一惊。
再后来,又得知她被父母高彩礼卖掉,不得不逃婚出来,陷入欢场不能自拔……
即所谓酗酒的爸、跳大神的妈、打架的哥哥破碎的她。
苟健不能免俗,国男救风尘的雄心(雄性之心)暴涨,一来二去,对郑佳动了真心。
郑佳是个聪明人,这两年不知受了多少苦,早就想换条路走。
此时的苟健风华正茂,平头正脸,家世清白,有些小权力,还对她一片痴心。
虽然家里有老婆,可一看就没什么感情,得手应该不难……
就认准了这条船,想搭着上岸。
接下来就是看起来势如破竹的第一次上位之战。
郑佳眼看就要成功,却被苟健他姥爷轻轻一扫,给扫进了垃圾堆。
百合花歌舞厅正给郑佳举行热闹的欢送会,一下就给查封了。
从看守所出来,郑佳着急忙慌回到和苟健一起租的房子,想问问怎么回事。
却发现苟健的电话再也打不通。
跑去他单位找人,被告知他已被调去外地其他岗位。
就连他老婆,也到外地学习去了。
很快,生活的压力扑面而来。
马上到了要交房租的日子,家里阿姨的工资也等着结。
郑佳下海这两年虽说赚了不少钱,但她为了向上社交,尤其为了打苟家这一仗,花得更多。
去年又和家人和解了,给她要结婚的大哥买了套房。
此时身上所剩无几。
打电话向家里求助,只换来一顿臭骂。
她只好暂停寻找苟健的计划,先赚些钱维持生计。
结果跑遍长觉KTV,愣是没一家敢要她的。
直到此时,郑佳才真正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收起了往苟家探的触角,老老实实缩回壳子里呆着。
最好的选择其实是离开长觉,换个城市重新打拼。
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对苟健怀着一丝留恋,硬是不肯离开长觉,想等一线转机。